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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坤。
二十年前的,杨坤。
这两个字,像是两枚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了林渊的视网膜上。
他手中的这份【关于城南第六福利院选址变更的补充说明】,纸张已经泛黄发脆,边缘甚至有些残破,散发着一股被时光遗忘的霉味。可那落款处的签名,笔锋锐利,带着一股年轻人特有的、急于证明自己的劲道,即便隔着二十年的光阴,依旧能看出一丝熟悉的影子。
就是他。
林渊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如战鼓般擂动起来。
他以为自己要找的是一根线头,没想到,他直接挖出了一条深埋在地基里的主根。
【初级明察秋毫】全力运转,这份薄薄的补充说明在他眼中呈现出无数细节。文件的签发日期,公章的油墨印记,甚至纸张纤维上因年代久远而产生的细微断裂。
内容很简单,寥寥数语,官样文章。大意是说,原定于“城南金水路”地块的福利院,经“慎重研究”和“多方考量”,认为该地块临近主干道,不利于孤儿们的“静心休养和健康成长”,故而变更为如今所在的“西山脚下”这片偏僻角落。
理由冠冕堂皇,充满了人文关怀。
可林渊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
金水路?二十年前的金水路或许还不起眼,但现在,那里是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之一,寸土寸金!而西山脚下,直到今天,依旧是个人嫌狗不待见的偏僻地方。
用一块未来的黄金宝地,换了一块现在的犄角旮旯,美其名曰为了孩子好?
这种鬼话,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林渊小心翼翼地将这份文件放到一边,如同放下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他知道,这东西本身无法作为扳倒杨坤的武器,年代太久远了,而且程序上看起来毫无瑕疵。
但这,是一个路标。一个指向罪恶起点的路标。
……
档案库的铁门外,气氛压抑而滑稽。
以王哥为首的一众老油条,正愁眉苦脸地扮演着“搬运工”的角色。他们故意把动作放得很慢,搬运档案时发出的声响一声比一声大,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抗议。
“他妈的,真把自个儿当盘菜了。”王哥将一摞沉重的卷宗“砰”地一声砸在空桌上,震起一片灰尘,他揉着自己的老腰,压低声音对旁边的老刘抱怨,“让老子们给他当苦力,他一个人在里面喝茶?”
“小声点,让他听见,又得给你上纲上线。”老刘愁眉苦脸,他现在是惊弓之鸟,谁都得罪不起。
“听见又怎么了?他还能把我们都开了不成?”王哥不屑地撇撇嘴,“等着瞧吧,这小子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两天了。等他滚蛋,你看我怎么收拾他留下的这堆破烂!”
几个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手上的动作越发敷衍,找出来的档案也是杂乱无章,甚至故意将一些无关的卷宗混在里面,就等着看林渊焦头烂额的笑话。
他们以为,林渊会很快出来,会因为这浩如烟海的工作量而崩溃,会因为他们的不配合而暴跳如雷。
然而,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
那扇厚重的铁门,除了刚才林渊出来过一次,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里面安静得像一座真正的坟墓。
王哥心里嘀咕,这小子不会是在里面偷懒睡觉吧?他蹑手蹑脚地凑到门边,想从门缝里窥探一下。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林渊站在门口,脸上沾了些灰尘,眼神却亮得惊人。他看了一眼桌上那堆积如山的、被同事们“搬”出来的档案,脸上没有任何不悦。
“辛苦各位了。”他平静地开口。
王哥等人心里咯噔一下,都做好了被找茬的准备。
“不过,这些还不够。”林渊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够?这都快堆成山了,还不够?
“王哥,麻烦你再带几位同事,帮我把二十年前,也就是和这份文件同一年份的所有‘国有土地使用权转让’、‘城市建设用地规划许可’相关的卷宗,全部找出来。”林渊将那份“补充说明”的复印件递了过去。
王哥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还要找?你当这是菜市场买白菜呢?二十年前的土地转让档案?那得从多少个柜子里翻出来?
“林……林科长……”王哥的脸都憋成了猪肝色,“这……这跟您整理旧档案的任务,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林渊一脸理所当然,“杨局让我整理归档,我总得知己知彼,了解清楚这些档案的来龙去脉吧?尤其是这种有过变更记录的,更要追根溯源,搞清楚历史沿革,才能做出最准确的归档分类。这是对工作负责,也是对历史负责。”
又是这套说辞!
又是这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大道理”!
王哥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一块裹着棉花的铁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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