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科的办公室里,气氛诡异。
所有人都像躲避瘟神一样,远远地避开那扇通往旧档案库的沉重铁门。门后,是林渊的“刑场”,也是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看见没,进去了,跟奔丧似的。”一个老油条压低声音,嘴角的嘲讽藏都藏不住。
“一周整理十年的烂账,杨局这招太狠了。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啊。”
“活该!谁让他不知天高地厚,刚当上代科长就想跟城建局的王阎王叫板?我看啊,他连这周都撑不过去,自己就得卷铺盖滚蛋。”
被林渊点过名的老刘,此刻脸色发白,坐立难安。他既怕林渊倒台后自己被清算,又怕林渊万一挺过去,自己更没好果子吃。他偷偷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铁门,心里直念叨:“小祖宗,你可赶紧认怂吧,别再折腾了……”
而此刻,铁门后的“刑场”里,林渊正站在那如山一般的文件堆前。
灰尘在从狭小窗户透进来的光柱中飞舞,空气里弥漫着纸张腐朽和尘埃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铁制档案架,像沉默的巨人,用它们身上堆积如山的卷宗,无声地宣告着这项任务的荒谬。
几十万份文件,上百万页纸。
每一份都需要拆封、除尘、登记、扫描、命名、上传系统、最后再重新装订归库。
这工作量,足以让一个经验丰富的团队崩溃。
而现在,它压在了林渊一个人身上。
杨坤的阳谋,简单、粗暴,却又无懈可击。他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给林渊打造了一座完美的囚笼。
林渊伸出手,从架子上抽出一份发黄的卷宗,封皮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他能感觉到,这间屋子里的每一粒尘埃,都在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打破了这坟墓般的死寂。
是小雅。
林渊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划开接听键。
“林渊哥!”
电话那头,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惊慌和无助,背景音里是嘈杂的呵斥声和孩子们的哭声。
“小雅,别慌,出什么事了?”
“他们……他们来了好多人!”小雅的声音在发抖,“消防的、安监的、还有卫生局的……他们说要联合检查!”
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王浩的反击,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毒辣!
“他们说我们消防通道堵塞,电线老化,厨房卫生不达标,食品留样不规范……开了一大堆整改通知单和罚单!”小雅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他们……他们让我们三天之内停业整顿,不然就要查封孤儿院!林渊哥,老院长都急哭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孩子们该去哪儿啊?”
“啪嗒。”
一滴泪水,砸在了电话听筒上,那声音通过电波,清晰地传到了林渊的耳朵里,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釜底抽薪!
既然在程序上被协查函卡住了脖子,王浩就干脆掀了桌子,直接从盘外下起了杀招!
他不动那块地,他动地上的孤儿院!
他不跟你谈规划档案,他跟你谈消防安全!
这些理由,每一条都“合情合理”,每一条都让你无法反驳。一栋几十年的老建筑,想挑毛病,简直比呼吸还容易。
他们不是在执法,他们是在用最“合法”的手段,逼死人!
“林渊哥,你还在听吗?我们……”
“在。”林渊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但如果有人能看到他的手,就会发现他握着手机的指节已经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坚硬的手机外壳在他手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他胸腔最深处轰然引爆,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想冲出去,想立刻赶到孤儿院,想揪住那个城建地产经理的衣领,想指着王浩的鼻子问他,用几十个无家可可归的孩子的前途来做筹码,他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但,然后呢?
然后他会被定性为“妨碍公务”,会被扣上“滥用职权”的帽子,杨坤会立刻抓住这个把柄,名正言顺地将他撤职、开除。
那正中敌人的下怀。
他会失去唯一的武器,而孤儿院,依然会被推平。
那股滔天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迅速冷却,凝结成一种比冰更冷的决心。
“小雅,听我说。”林渊的声音恢复了镇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先稳住老院长和孩子们的情绪,不要和他们发生任何正面冲突。他们要贴封条,就让他们贴。他们要开罚单,我们就收着。记住,把他们每个人的样貌、说的话、做的事,都用手机录下来,悄悄的,不要被发现。”
“可是……停业了孩子们怎么办?”
“相信我。”林渊一字一句地说道,“三天之内,我一定解决。让老院长放心,天,塌不下来。”
挂断电话,林渊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浑浊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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