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窑村的黑,是带着腐烂气味的、令人窒息的黑。
那条短信,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林渊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安全感,扎进了他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心底。
【林渊,别躲了,我知道你在瓦窑村。想救小雅和那些孩子,就来南郊废弃水泥厂。一个人来。】
小雅……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童年时那个扎着羊角辫、总是跟在他身后、把唯一的糖分给他一半的女孩。那个在电话里声音哽咽、为孤儿院的未来而哭泣的朋友。
那是他除了父母之外,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牵挂。
对方没有提他的官司,没有提档案,没有提那辆撞向他的渣土车,甚至没有提刚刚才发生的、血腥的车祸现场。
他们只提了小雅。
一瞬间,滔天的怒火和刺骨的寒意,同时在他体内爆开。怒火,是因为他们竟敢用孩子和最无辜的人来威胁他;寒意,是因为对方的手段精准、狠辣,直击他的软肋。
这已经不是官场斗争,也不是黑道火并。
这是绑架,是赤裸裸的、毫无人性的胁迫。
“呼……呼……”
林渊的胸膛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他强迫自己靠在冰冷的墙上,用墙壁的低温来压制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狂怒。
冷静!
林渊,你必须冷静!
他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的却是小雅和孤儿院那些孩子们天真的笑脸。如果他不去,那些笑脸会不会……
他不敢想下去。
是谁?
到底是谁发的这条短信?
刘明轩?杨坤?
林渊的脑子飞速运转。从他逃离追捕,到进入瓦窑村,前后不过几个小时。刘明轩的人就算手眼通天,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锁定他的新号码和藏身地。这不合逻辑。
除非……有内鬼。或者说,有第三方势力在暗中观察着一切。
一个一直躲在螳螂和黄雀身后的猎人。
这个猎人知道他和阳光孤儿院的关系,知道小雅是他无法割舍的软肋。这个猎人,甚至可能在他进入瓦窑村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了他。
出租车司机?给他开门的包租婆?
一个个面孔在林渊脑海中闪过,又被他一一否决。
不对,问题不在于此。
无论对方是谁,他们的目的都达到了——把他从藏身的老鼠洞里逼出来,逼到他们选定的屠宰场。
南郊废弃水泥厂。
一听就是个杀人抛尸的绝佳地点。
他不能去,去了就是死。
可他能不去吗?
短信里那句“想救小雅和那些孩子”,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用他最在乎的人的性命,为他铺就的、通往地狱的单行道。
林渊睁开眼,那双因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此刻却是一片死寂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既然你们想让我去死,那我就去。
但我的命,没那么好拿。
想用我做饵,就要有被鱼钩撕烂嘴的觉悟!
他拿起那台老人机,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按动起来。他没有报警,也没有联系王组长。他现在联系任何人,都可能是在害那个人。
他打开记事本,开始写一封信。
一封遗书,也是一份送给所有敌人的催命符。
【王组长,见信如晤。当你看到这封邮件时,我或已不在人世。现将我所知一切,尽数告知,希望能为江城的青天,扫去一丝阴霾。】
【市档案局局长杨坤(清廉值-85),办公室副主任李曼(清廉值-92),城建局副局长王浩(清廉值-90),城建地产老总刘明轩……此数人,结成贪腐集团,以阳光孤儿院地块开发为名,实则涉嫌构建巨大运毒通道。】
他将张富贵的案子、孤儿院的协查函、杨坤的追杀、疯狗强的车祸、那车白粉、以及从那部诺基亚手机里获取的所有信息——包括那几个关键的电话号码、接头暗号、甚至是那串独一无二的IMEI码——全部一字不差地、逻辑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他就像一个冷静的书记员,记录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关乎自己生死的审判。
写完之后,他没有立刻发送,而是登陆了一个国外的、提供定时邮件服务的网站。他将这封信的内容复制上去,收件人地址填上了江城市纪委对外公布的举报邮箱,然后将发送时间,设定在了十二个小时之后。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像是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这是他的“死间计划”。
如果他今晚能活着回来,他会立刻取消这封邮件。如果他回不来,十二个小时后,这颗重磅炸弹将在江城官场引爆。
刘明轩、杨坤,你们不是想让我死吗?
好,我用我的命,换你们所有人的官路和财路,一起陪葬!
做完了最后的布置,林渊心中那股赴死的悲壮感反而渐渐褪去,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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