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凌风双手抱头,痛苦地蹲下身,额上青筋暴起。那些涌现的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琉璃,每一片都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却又无法完整拼接。
他看到金戈铁马,血染沙场,一个身披玄甲、眼神锐利如鹰,血洗一座大殿。
他看到太初城下月色如水,花前月下,一个温柔婉约的女子巧笑倩兮,依偎在他怀中,唤他“小风”。
还有……离别,重聚,大婚,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无尽的黑暗和坠落……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些……是什么?幻觉……都是幻觉!”
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看向诸葛若雨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抗拒,仿佛她是什么妖邪,正用幻象迷惑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方凌风?那是谁?我不认识!我只是一个……一个忘了自己是谁的可怜人!”
他嘴硬着,试图将那些汹涌的记忆推回去,仿佛它们是洪水猛兽,会将他此刻脆弱的平静彻底摧毁。他习惯了这百年的失忆与落魄,突然要他接受自己曾是“东方凌风”,曾有过那样波澜壮阔的人生,甚至还有一个儿子……这太沉重,太不真实了。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诸葛若雨的声音带着哽咽,她抱着襁褓中的东方孤鸿,一步步向他走近,“你看看这孩子,他的眉眼,他的神态,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熟悉?他是你的骨肉,是我们的孩子啊!”
她将孩子轻轻递到他面前。东方孤鸿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气息,停止了咿呀的低语,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神情痛苦的男人。那双眼睛,像极了东方凌风儿时的模样,深邃而有神。
东方凌风呆呆地看着孩子,那纯净的眼神仿佛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力量,直抵他灵魂的最深处。记忆的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地旋转、碰撞、融合……
不再是模糊的血色战场,他看到了自己在万军丛中浴血奋战,自身一人血洗整个大殿。
不再是朦胧的月下温存,他看到了诸葛若雨巧笑倩兮,依偎在他怀中,月光洒在她脸上,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低声许诺:“若雨,到时候我一定要把你带我父亲面前跟他说父亲,这是我的媳妇儿。”
不再是遥远的离别,而是,从圣皇山脉出来之后,各位各奔东西。
然后在几百年之后的上届重逢。
“啊——!!!”
剧烈的头痛几乎要将他的头颅撕裂,无数画面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脑海,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他双手抱头,身体剧烈地颤抖,额上的青筋更加狰狞。
“凌风!”诸葛若雨见状,心痛不已,抱着孩子想要上前,却又怕惊扰了他。
“我……我想起来了……”东方凌风的声音破碎而痛苦,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那不是懦弱的泪,而是积压了太久的记忆、情感、悔恨与痛苦的宣泄。
他想起来了!他是东方凌风!
他不是失忆的可怜人,他是一个弃了妻儿的罪人!
记忆的核心,那最痛苦、最不愿面对的一幕,终于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在神广殿面对主殿的那一战,做了一个神秘的交易需要自己的记忆,但为了保护住众人,决定放弃记忆。
失去了记忆,苟活于世,让爱他的人承受了无尽的煎熬。
“若雨……”东方凌风缓缓放下手,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诸葛若雨,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痛苦和深情,“对不起……对不起……”
千言万语,此刻都化作了这三个字。
诸葛若雨早已泪流满面,她抱着孩子,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将婴儿轻轻递向他:“凌风,你看,他叫孤鸿,东方孤鸿。他一直在等你……我也一直在等你……”
东方凌风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东方孤鸿柔嫩的脸颊。
婴儿似乎感受到了父亲指尖的微凉和颤抖,不仅没有哭闹,反而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指,那力道虽小,却仿佛握住了东方凌风整个破碎的世界。
一股暖流瞬间从指尖传遍全身,驱散了些许记忆带来的冰冷与痛苦。东方凌风再也忍不住,猛地将诸葛若雨和孩子一起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他们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若雨,孤鸿……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他泣不成声,声音嘶哑,却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与坚定,“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
过往的碎片已然拼凑完整,虽然带着刻骨的伤痛,但也让他找回了自己,找回了责任,找回了爱。东方凌风知道,他的人生,将从这一刻,重新开始,为了守护怀中的挚爱,也为了那些未能守护的过往。
东方凌风将妻儿紧紧拥在怀中,仿佛要将这百年的空白与亏欠都在这一刻弥补回来。怀中婴儿温暖的体温,诸葛若雨熟悉的馨香与微微的颤抖,都无比真实地告诉他,这不是幻觉,这是他失而复得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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