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幽深,林楠袖中的指尖微微用力。
他心中清楚,今日面圣,关键不在哭得有多惨,而在演得有多真。
这位坐拥天下的舅舅,最厌恶被人算计。可只要得到他的信任,以这位舅舅对京城的掌控力,只需自己点燃引线,后续雷霆自会降临。
他要借皇帝之手惩处齐家,更要让那位躲在暗处的三皇子,被他最敬畏的父皇亲手揪出来!
然而,当他踏进焚着冷冽龙涎香的御书房,亲眼见到龙案后那位即便面带倦色、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的帝王时,林楠瞬间改变了主意。
面对这样一位强势自负、大权在握的君王,痛哭流涕的控诉,是下策。
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乞求怜悯,即便赢了,也落了下乘。
电光火石间,他已想好该如何应对——他要做这位强权皇帝最喜欢、最愿意庇护的那种人:一个全然信赖他、心思纯粹、不需要费心猜忌的子侄。
于是,在永昌公主依礼下拜,带着哭音唤出“皇弟”之时,林楠脸上却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
“舅舅!”他声音清朗,带着毫不作伪的亲近,几步上前,“我来的路上看见集市上有兔子了,算算日子,是不是要去秋弥打猎了?”
永昌公主正要开口陈情,被儿子这出乎意料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皇帝身体微微后靠,指尖在龙案上习惯性地敲击:“哦?朕听说,齐家胆大妄为,让个庶女替嫁。你来不就是为了此事?怎么,不急着求朕给你做主,反而惦记上打猎了?”
林楠心念电转,脸上那纯粹的笑容稍稍收敛,换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郁闷。
他微微瘪嘴,像个在同长辈告状的孩子:
“舅舅既问起,外甥也不敢隐瞒。那齐家……实在是欺人太甚!这桩婚事本就是他们高攀,如今竟敢明目张胆地李代桃僵,将我、将我娘的脸面置于何地?这不仅仅是羞辱外甥,更是未曾将舅舅您的天威放在眼里!”
他言辞恳切,情绪饱满,巧妙地将自己的委屈与皇帝的天威绑定,让这件事的性质从私人恩怨抬升到了藐视皇权的层面。
永昌公主连忙附和:“皇弟,齐家如此妄为,若不严惩,天家颜面何存啊!”
林楠却话锋一转,面上绽开一个更加坦荡的笑容,略显稚气地挠了挠头:“不过这点小事……在舅舅面前,算什么呀。”
他语气笃定,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信念:“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舅舅您的眼睛!朝野上下,有什么能逃过您的圣鉴?”
“我也知道,舅舅心里疼我,肯定早就有了安排,绝不会让我白白受气的。既然舅舅都知道,也肯定会管,那我还絮絮叨叨地诉苦干嘛?”
永昌公主此刻也回过味来,闭口不言,只是复杂地看着儿子。
皇帝静静听着,目光始终落在林楠脸上,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他看到的是外甥毫不掩饰的对季家的愤怒,以及那双年轻眼睛里清澈见底的依赖——那里面写满了“见到您我就安心了”,写满了“我知道您无所不能”。
这种被全然信赖的感觉,让强势的帝王心中颇为受用。
他冷硬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丝,甚至低低地笑了一声:“你这孩子……”
他摇了摇头,语气是罕见的温和,“罢了,齐家放肆,舅舅给你出气。”
皇帝能稳坐龙椅,心思何等缜密。
齐家?区区一个臣子,若非有所依仗,何来如此胆量?这背后……
他没有立刻深究,但心中已有决断。
林楠这般“纯粹”、这般“懂事”、这般“信赖”他,他这做舅舅的,于公于私,都必须要护他周全。
“我就知道舅舅最疼我了!”林楠语气欢快,带着十足的孺慕之情,“有舅舅这句话,外甥就放心了!那齐家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他绝口不再提此事,反而又绕了回去,带着几分期待,“舅舅,那打猎的事……”
皇帝看着他这般“没心没肺”、轻易就被安抚好的样子,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只剩下对外甥“纯良”性子的怜爱和一丝对幕后之人的冷意。
这孩子啊,向来心思纯粹,小儿心性。不过没关系,有他这个舅舅在,自然会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你呀……”皇帝难得地露出一丝纵容的笑意,“罢了,打猎朕记着了。你今日委屈了,正巧你表哥前些日子得了些不错的玩意,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林楠:“……”
不在这,没法为自己发声的太子:“???”
“谢舅舅!”林楠行礼告退,姿态轻松自如。
当他转身踏出御书房时,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皇帝看着下首神色凝重的永昌公主,目光微沉,指节在龙案上轻叩两下,语气放缓:“皇姐放心,这事儿,朕必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楠儿看不出来,皇姐心里应该有所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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