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信国公离京多时,对京中局势应有所了解。如今各方畏首畏尾,不敢深究太仓案,案情一再拖延。
即便我锦衣卫竭力保全证据,亦难彻查。朝臣不愿锦衣卫大动干戈,加之锦衣卫此前受损,尚未恢复元气。”
汤和回想京中情状,思绪翻涌。忽然问道:
“你离京时,陛下可曾主动提及王弼?”
何秋摇头。
汤和面露了然:
“我离京时,陛下亦未提及。三法司不敢查案,陛下却始终沉默,看来陛下也陷入两难。”
“蓝玉,就按何秋所言,披麻戴孝返京,为王弼发丧!既然陛下难下决心,你便去推他一把!”
蓝玉颔首,辞别汤和,随何秋至途中小城置办孝服。
凉国公蓝玉,大明的擎天白玉柱,竟披麻戴孝入京。王弼之事,朝中大臣还能如何遮掩?
谁又敢驳蓝玉颜面,压下此案?
第268章 蓝玉的教诲
蓝玉入京时,天色阴沉,似老天亦觉此非吉日。
带着何秋与常茂,三人赶至定远侯府。见到王弼棺椁,蓝玉再难自持,扑倒痛哭。
蓝玉与王弼交情深厚。王弼素与淮西勋贵交好,常任诸将副手。
因随蓝玉追亡逐北,共破北元王庭,众人皆视其为蓝玉心腹。
当初二人意气风发,蓝玉采纳王弼建议,方能直捣黄龙。
不料短短两年,竟天人永隔,怎不令蓝玉悲痛?
闻蓝玉至定远侯府吊唁,曹国公李景隆、魏国公徐辉祖等勋贵纷纷赶来。
徐辉祖面带哀戚,对蓝玉道:
“凉国公,我……未照看好定远侯。”
蓝玉拭去泪痕,反问:
“他难道还是稚子,须得你们时刻照料?本意原是让他照看你们。事到如今,我无话可说。”
徐辉祖与李景隆等人面上愧色更深,低头默然,依次步入灵堂为王弼敬香。
郁新在家中踌躇多时,终究带上几位户部侍郎同来。他们一到,院中勋贵间便起了一阵轻微 * 动。
何秋也就罢了,是随蓝玉来的,众人不敢多言;可你户部之人,竟也敢踏入定远侯府?
蓝玉抬手止住身后动静,静望郁新问道:“郁尚书此来为何?”
郁新唇齿微动,终化作一声长叹:“户部清查太仓存粮,本是分内之事。无论牵涉何人,必追查到底,绝不纵容!但若有人蒙冤,户部也必为其洗雪冤屈,不容真凶逍遥法外!”
蓝玉眯眼注视郁新良久,终于伸出大手。郁新略作迟疑,也伸手相握。
蓝玉深深看他一眼:“望郁尚书言出必行。”
郁新匆匆离去,勋贵们仍聚在府中。今日的定远侯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闹。
昔日侯府总是冷清——王弼虽是侯爵,战功本可封公,当年却推辞了。在京所任职务也不算显赫,他年事已高,已有退意。出任东宫太孙属官,不过是想扶助一程。
谁又能料到,他竟这样在京城魂断?
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王家家仆急入内通报:“凉国公,太孙殿下携陛下口谕到了。”
朱允炆见满院勋贵齐聚,阵仗颇大,不禁唇干舌燥。他紧张地抿了抿嘴,长吁一口气,走到蓝玉面前恭敬道:“凉国公安好,陛下有口谕。”
蓝玉肃立静听。
朱允炆清嗓扬声道:“朕必彻查此事,还王弼清白,绝不令功臣蒙受不白之冤!”
李景隆等人面露欣慰——陛下终有明示。虽仅是口谕,也足以顶住压力继续追查。
蓝玉朝皇宫方向微微拱手:“臣谨遵陛下口谕。”
随后他端详眼前这位甥孙——虽无血缘,终究是朱标之子。心下一软,拍了拍朱允炆的肩:“随我去后堂一趟。”
朱允炆脸色发白,心中别扭。他向来不喜蓝玉,记忆中此人总是跋扈张扬、意气风发,何曾这般温和?转念又想,光天化日之下,蓝玉应不敢对自己这太孙不利。犹豫片刻,还是随他向后院走去。
王弼的府邸广阔却空旷,规制合于侯爵身份,其中陈设却处处透着简朴。
由此可知,王弼绝非贪图钱财之辈,若说他一直如此伪装,蓝玉也只得认了。
拐了几个弯,蓝玉领着何秋来到侯府的武库。推开库门,只见四周摆着数个兵器架,架上陈列着各式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不少已见破损。蓝玉并不在意,带着朱允炆一一走过,细细讲述每件兵器背后的故事——哪些是王弼缴获的战利品,哪些是朱元璋赏赐,又有哪些是王弼自己用旧了、舍不得丢弃而收藏起来的。
走到一处空架前,蓝玉沉默片刻,指着架子问道:“太孙可知这上面原本放着什么?”
朱允炆脸色苍白,咬牙答道:“孤不知道!可是舅爷,这么多年,死去的国公都不止一个,王弼不过一个定远侯,你们为何闹出这么大动静?”
蓝玉脸上怒色一闪,几乎想给他一巴掌,这话说得实在荒谬。他强压怒火,神情也冷淡下来,不愿再多言。臣子终究是臣子,可臣子就没有心了吗?人心都是肉长的,兔死狐悲之情,人人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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