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在熟悉的村口老槐树下停稳,吴普同拎着简单的行李跳下车。踩着脚下坚实而亲切的乡土路,看着远处自家院落那缕袅袅升起的、带着柴火气息的炊烟,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将一整个学期积攒的疲惫、紧张和城市的喧嚣都吐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冬日田野特有的清冷和农家烧炕的烟火味,这是独属于家的味道。
推开那扇熟悉的、漆色有些剥落的铁门,院子里的景象依旧。母亲李秀云正在院子一角的水井边洗着什么,听到动静抬起头,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和慈爱的笑容,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暖:“同同!回来了!咋不提前打个电话,我们去接接你!”
“妈!”吴普同笑着喊了一声,快步走过去,“不用接,就这么点路,我走回来就行。”
妹妹吴小梅像只欢快的小鸟从屋里跑出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哥!你可回来了!”她围着吴普同转了一圈,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他,“好像没瘦,大学食堂是不是很好吃?”
“还行,种类挺多的。”吴普同笑着,放下行李,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两个用油纸包得方正正的盒子,“给,妈,小梅,这是保定有名的糕点,还有驴肉火烧,不过可能没刚出炉那么好吃了,你们尝尝。”
李秀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盒子,嘴里嗔怪着:“又乱花钱!家里啥都不缺。”但眼角的笑意却泄露了她的开心。吴小梅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糕点盒子,拿起一块印着红印的绿豆糕,咬了一小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嗯!真甜!哥,这个好吃!”
回到堂屋,那部红色的电话机静静地摆在八仙桌上,像个忠实的卫兵。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然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母亲操持的用心。炉火烧得正旺,屋子里暖烘烘的。吴普同坐在热炕头上,感受着那股驱散寒意的暖流从炕席传遍全身,舒服得几乎要喟叹出声。
李秀云和吴小梅围坐在他身边,开始七嘴八舌地问起大学的情况。这一次,吴普同讲述的心情与国庆时又有所不同。少了最初的新奇和懵懂,多了几分经历后的沉淀和感触。他不再仅仅描述校园有多大、楼有多高,而是讲起了那些性格各异的室友:踏实负责的班长康大伟,沉默寡言却暗自努力的张卫平,热爱篮球、信奉“及格万岁”却最终在考场上抓瞎的周磊,还有家境优渥、从容不迫的梁天赋……他描绘着图书馆抢座的盛况,期末自习室那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的气氛,也提到了澳门回归时校园里的欢腾景象和班级一起去满城爬山的愉快经历。
“那个周磊,天天玩,考试能行吗?”李秀云听得入神,不免有些担忧地问,仿佛那是她自家的孩子。
“估计悬,”吴普同摇摇头,“他考前都没怎么看书,光指望老师手下留情了。”
“唉,这孩子……上大学多不容易,可得珍惜啊。”李秀云叹息道。
吴小梅则对澳门回归和爬山更感兴趣,追问着游行的细节和山上的风景,眼神里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当然,话题最终不可避免地回到了刚刚结束的期末考试上。吴普同没有夸大其词,只是平静地叙述了考试的过程和自己的感受。
“感觉……题目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大部分都是平时学过的东西,复习到了就能答上来。”他斟酌着用词,不想让家人觉得他骄傲,也不想让他们过度担心,“就是不知道最后成绩怎么样,得等开学才公布。”
李秀云拍拍他的手,宽慰道:“尽力了就行,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咱家不图你考多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毕业就成。”话虽这么说,但吴普同知道,父母内心深处,对他必然是怀着殷切期望的。
接下来的几天,吴普同彻底卸下了学生的身份,回归到一个农家孩子的角色。他没有像有些回家的大学生那样睡懒觉、无所事事,而是主动帮着母亲承担起了家务和准备年货的担子。清晨,他会拿起比他还高的扫帚,将院子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连角落里的蛛网也一并清理掉;他会帮着母亲去井边打水,虽然家里装了压水井,但蓄水的大缸仍需提满;他会跟着母亲一起去镇上采购年货,花生、瓜子、糖果、鞭炮,还有写春联用的红纸和墨汁。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按照习俗,要祭灶王爷。李秀云早早准备好了麦芽糖和纸马,在灶台前虔诚地祭拜,嘴里念念有词,祈求灶王爷“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吴普同在一旁看着,感受着这古老而朴素的仪式里蕴含的对美好生活的祈愿。之后,他便和母亲、妹妹一起,开始了更彻底的大扫除。擦窗户、抹桌椅、清洗碗筷、拆洗被褥……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务必要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新年。吴普同负责那些需要爬高和费力的活儿,他干得很卖力,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看着窗明几净的家,心里充满了劳动的踏实感和为家庭出力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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