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烤手,烤烤脚,烤烤脊梁背!”李秀云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吴普同和小梅的手,凑近温暖的火光,“老辈人说,烤了柏灵火,一年不生病!把寒气、病气都烤跑!”
吴普同和小梅兴奋地围着火堆转着圈,伸出冻得发红的小手,贪婪地汲取着火焰的温暖。跳跃的火苗映在他们亮晶晶的眼睛里,像两簇小小的星光。他们学着母亲的样子,背对着火堆烤脊梁,又转过身烤烤前胸和小肚子。家宝在李秀云怀里,也好奇地看着跳跃的火焰,伸出小手想去抓那飞舞的火星,被母亲赶紧拦住。
“爹,你也来烤烤!”吴普同拉着沉默的父亲。
吴建军“嗯”了一声,往前挪了两步,蹲在火堆旁,伸出粗糙的大手靠近火焰。火光跳跃,映照着他沟壑纵横、写满沧桑的脸庞。那明亮的火焰在他深褐色的瞳孔里跳动,却似乎驱不散他眉宇间那沉甸甸的忧虑。他看着燃烧的柏树枝,看着那代表“扫除晦气”的旧扫帚在火中化为灰烬,眼神有些飘忽。他何尝不希望这火真能驱散病痛,扫尽晦气,烧掉压在身上那座名为“债务”的大山?但跳跃的火苗只能带来短暂的温暖和光亮,却无法真正融化现实的坚冰。他默默地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柏树枝,火焰“轰”地一下窜得更高,发出更响亮的噼啪声,映得他的影子在院墙上忽长忽短。
**夜空的点缀与地上的星光**
就在吴家小院的柏灵火熊熊燃烧时,村子其他地方也陆续升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远远望去,一团团金红色的火焰在夜色中跳跃,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噼啪”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空气里弥漫着越来越浓郁的柏树清香,整个西里村仿佛沉浸在一片带着药香和祈愿的温暖氛围中。
突然,村东头方向,“啾——啪!”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夜空,紧接着是一朵小小的、金黄色的烟花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绽开!虽然转瞬即逝,但那瞬间的光亮和色彩,足以引起孩子们的一片惊呼。
“烟花!有人放烟花了!”吴普同和小梅立刻仰起头,兴奋地指着天空。
放烟花的人家不多,毕竟这是额外的、不小的花费。但总有几个家境稍好或者舍得为孩子花钱的人家,买了几支最便宜的“钻天猴”(一种细长的烟花,点燃后带着尖啸声蹿上高空炸开)或者“小蜜蜂”(一种点燃后在地上乱转、喷出火花的烟花)。
“啾——啪!”
“嗖——滋啦滋啦……”
零星的烟花此起彼伏地在村庄各处升起、炸开或旋转。有的是一朵简单的金黄花,有的拖着一条闪烁的尾巴,有的则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地上乱窜,引得孩子们追逐惊叫。虽然远不及后世烟花表演的绚烂壮观,但在那个没有霓虹、电力匮乏的乡村夜晚,这一点点人工制造的光亮和色彩,足以点燃孩子们心中巨大的快乐和对“神奇”的向往。
“爹,娘,我们也买一个放吧?”吴普同看着远处炸开的烟花,满眼渴望。
李秀云看了看吴建军,吴建军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又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吴普同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新的烟花吸引了注意力。他和小梅仰着脖子,努力搜寻着夜空中的每一朵微小光亮,每当有烟花升起,便发出兴奋的叫声。
地上,是各家各户燃烧的、温暖而充满祈愿的柏灵火,跳跃着,散发着祛病的清香。天上,是零星绽放的、短暂却绚丽的烟花,带着孩子们的欢笑和惊叹。一上一下,一实一虚,共同编织着西里村这个朴素而温暖的元宵之夜。
**余烬与归眠:小年的尾声**
柏树枝和旧扫帚渐渐燃尽了。猛烈的火焰变成了温柔跳动的火苗,最后化为一片覆盖着白灰、闪烁着点点红光的余烬。那浓郁的柏树香气也变得淡而悠远,如同袅袅的余韵,萦绕在清冷的空气中。
“好了,火烤透了,病气也赶跑了,该睡觉了。”李秀云看着渐渐熄灭的火堆,抱起已经在她怀里打瞌睡的家宝。
吴普同和小梅还有些意犹未尽,围着那堆尚有余温的灰烬,用树枝拨拉着里面未燃尽的红炭,试图让它再亮一会儿。小梅打了个哈欠,眼皮也开始打架。
吴建军用铁锹小心地将带着火星的灰烬铲起,堆到院子角落远离易燃物的地方,上面再盖上厚厚的冷灰,确保不会复燃。火光彻底熄灭,院子里重新陷入黑暗,只有清冷的星光和远处偶尔一闪而逝的烟花微光。
回到屋里,李秀云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红薯粥**。这是用晚饭剩下的饺子汤,加上切成小块的红薯(冬天的主粮)熬煮的,粥里还飘着几粒煮得软烂的饺子皮碎片。粥很稀,带着红薯的甜味和淡淡的饺子汤咸香。这就是小年夜的宵夜了,简单,却带着家的温暖。
吴普同和小梅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热粥,驱散着从院子里带回来的寒气。吴普同看着碗里沉浮的红薯块,又想起刚才天上那转瞬即逝的烟花。他觉得,这红薯粥就像地上的柏灵火,温暖实在;而烟花就像……嗯,像一个短暂的、美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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