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匀点,里外都要抹到!”李秀云一边示范,一边指挥着吴建军和凑过来看热闹的吴普同,“这样才放得住,不容易坏,到开春还能吃呢!”
吴建军默不作声,接过盐碗,学着妻子的样子,用粗糙的大手仔细揉搓着肉块。吴普同也忍不住伸出小手,想帮忙抹盐,却被李秀云轻轻拍开:“去去去,小手没轻没重,这盐金贵着呢,别浪费了!玩你的去!”
盐抹匀了,肉块表面被一层白霜覆盖,闪烁着微光。李秀云把那些晾干的、散发着陶土气息的大瓦坛子搬过来。她先在坛底均匀地撒上一层厚厚的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抹好盐的肉块一层层码放进去。码一层肉,撒一层盐,确保肉块之间都被盐粒填满。最后,在最上层再厚厚地铺上一层盐,如同给这坛子里的“宝藏”盖上了一层严实的雪被。
猪头、猪蹄也如法炮制,塞进了另一个稍小的坛子。坛子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不留空隙。李秀云用洗净的、厚实的油纸(或几层结实的牛皮纸)封住坛口,再用韧性十足的麻绳紧紧地、一圈圈地捆扎结实,最后搬来沉重的磨盘石压在坛口上,确保密封隔绝空气。
看着墙角那几个沉甸甸、被麻绳和石头封住的坛子,吴普同觉得非常神奇。这些刚刚还冒着热气的肉,现在就像被施了魔法,沉睡在盐的结界里,等待着未来的某一天被唤醒。他知道,这是家里重要的“战略储备”,是接下来几个月里偶尔能尝到的荤腥,是年味能延续下去的保障。一种对食物、对母亲持家智慧的敬畏感,油然而生。
**第四步:灌肠——年味的凝聚**
肉腌好了,但今天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灌制香肠!这才是考验李秀云真功夫的环节。
煮肉剩下的那几盆金黄透亮、凝结着一层厚厚白色油脂的“老汤”,此刻成了主角。李秀云把晾凉的老汤端到堂屋的方桌上,凝固的油脂已经变成乳白色的固体浮在汤上。她用勺子小心地将这些“肉冻”状的油脂刮下来,放到另一个大盆里——这是天然的增香剂和粘合剂。
清洗好的猪大肠和小肠(主要是小肠,更细嫩),像一挂挂淡粉色的、半透明的管子,被盘绕在盆里,散发着清洗后淡淡的碱水味。李秀云检查着肠衣的完整性,确保没有破洞。
接下来,就是调配灌肠的馅料。主角是早上剁好的那盆肉馅。李秀云又拿出几个大盆:
* 一大盆自家前期做的红薯粉面(淀粉),颜色微灰,质地细腻。
* 一大盆晾凉、去了表面油脂的“老汤”(汤底)。
* 一大碗切得极细碎的葱姜蒜末。
* 还有几个小碗,分别装着盐、自家磨的花椒粉、一点点珍贵的五香粉。
“同同爹,把粉面慢慢倒进肉馅里!”李秀云开始指挥这场复杂的“化学实验”。
吴建军依言,将红薯粉面缓缓倒入肉馅盆中。李秀云则开始加入葱姜蒜末,倒入适量的盐、花椒粉和五香粉。接着,她拿起舀子,将晾凉的肉汤(去掉凝固油脂的部分)慢慢加入盆中。
**关键步骤:搅拌!**
李秀云挽起袖子,双手插入盆中,开始用力地搅拌、揉搓!这是一项极其耗费体力的工作。她要让肉馅、粉面、调料、肉汤充分、均匀地融合在一起。肉馅的红色、粉面的灰白、汤的浅褐、葱姜蒜的绿白黄,在她的手下翻滚、交融。
“不能太稀,稀了灌不成形,煮的时候容易散开漏馅;也不能太稠,稠了灌不动,煮出来又干又硬,像砖头!”李秀云一边用力搅拌,一边向旁边好奇围观的吴普同解释着,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不断地加入肉汤,又不断地搅拌,感受着馅料在手中的粘稠度变化。吴建军也加入进来,用他那双更有力的大手帮忙揉搓。盆里的混合物渐渐从松散变得粘稠、富有弹性,颜色也变成了一种均匀的、带着油光的灰粉色。抓起一把,能勉强成团,但指缝间不会有稀汤流出,这就是理想的“糊糊”状态了。
**技术核心:灌肠与排气**
馅料调好,灌肠正式开始!李秀云拿出一个自制的灌肠工具——一个去了底的、洗净的旧酒瓶(玻璃瓶或瓷瓶),瓶口套上一截剪下来的、光滑的竹筒或铁皮卷成的漏斗。她拿起一根小肠衣,小心地将一端套在“漏斗”的细口上,用细麻绳系紧防止脱落。
吴建军负责灌。他抓起一大把馅料,用力塞进瓶口,然后用一根光滑的木棍(或擀面杖),使劲地将馅料往下捅,挤压进肠衣里。李秀云则用双手轻轻捋着被馅料撑开的肠衣,控制着灌入的速度和肠衣的松紧度,确保馅料均匀地充满肠衣,不能有空气,也不能灌得太满太紧,否则煮的时候容易爆裂。
粉红色的肉馅在压力下,缓缓地、源源不断地流入透明的肠衣,将其撑得饱满圆润,变成了一根根粉嫩诱人的“肉棍”。随着肠衣被灌满,李秀云灵巧地用细麻绳在灌好的肠体上,每隔二十公分左右用力扎紧一下,形成一段一段独立的香肠。长长的肠衣在她手中像被赋予了生命,变成了一串串等待蜕变的“肉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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