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叶子落在地上，秦川盯着看了片刻，没有动。风从洞口吹进来，叶片边缘微微卷起，发出极轻的摩擦声。他抬起手，慢慢收回搭在小火龙背上的掌心，指尖感受到那层皮毛下的热度仍在上升。
小火龙睁开了眼，瞳孔在昏暗中缩成一条细线。它没看秦川，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直直落在喷火龙尾部那团稳定燃烧的火焰上。它的尾巴抽了一下，火苗跳了半尺高，又迅速压低，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克制住。
喷火龙察觉到视线，转过头来，鼻息轻轻喷出一缕热气，随即低下头，用前爪拨了拨身下的碎石，重新卧好。它的尾焰始终没有熄灭，橙红的光映在岩壁上，缓慢晃动。
秦川看着小火龙的侧脸，发现它的耳朵尖微微抖着，不是因为警觉，而是某种压抑的情绪在体内来回冲撞。他记得刚才李叔走后，这孩子就一直不太安稳，体温升高，呼吸变重，现在连眼神都变了——不再是疲惫或饥饿，而是一种说不清的挣扎。
“你在想什么？”他低声问。
小火龙没回答，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些，尾巴蜷到了身下，火焰几乎贴着地面燃着。
秦川伸手碰了碰它的鼻尖，温热的触感让他皱了下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一次，小火龙终于有了反应。它缓缓抬头，眼睛直视着他，喉咙里滚出一声极轻的呜咽，像是一句卡在胸口的话，迟迟说不出口。
秦川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挪了个位置，坐到它正对面，膝盖抵着岩石，双手撑在腿上。“你是在……怕进化吗？”
话音落下，洞内一下子静了下来。连喷火龙都停住了梳理爪子的动作，耳朵转向这边。
小火龙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它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一缕微弱的火烟从鼻孔飘出，旋即消散在空气中。
秦川没催它。他知道有些事，逼不出来。
过了很久，小火龙才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妈妈说过……进化的那一刻，脑子里的东西会断掉。”
它顿了顿，尾巴猛地一颤，火苗窜起，照亮了它湿润的眼角，“她说，以前的事，喜欢的人，都会变得模糊，像梦醒了一样抓不住。”
秦川心头一紧。
“那你……还记得她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小火龙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记得她的味道，还有她叫我名字的声音。但我已经很久没见她了。我怕……”它咬住下唇，火光映照下的脸庞透出一丝脆弱，“我怕变成喷火龙以后，连你也记不清了。”
秦川沉默了。
他想起昨夜的能量共鸣，想起图鉴上那个蓝橙交织的双环图标，想起小火龙第一次主动将火种送入他掌心的瞬间。那些不是技能，不是战斗配合，是它们之间实实在在的联系。如果这种联系会被进化抹去，那所谓的变强，到底是为了谁？
“所以你是担心，变强了，反而会失去我？”他轻声问。
小火龙用力点头，眼角滑下一滴泪，在火光照耀下闪了一下，落进泥土里。
秦川伸出手，轻轻按住它的头顶。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带着微微的震颤。“那你听我说——你不一定要进化。”
小火龙猛地抬头。
“也不是非得变成喷火龙才算长大。”秦川看着它的眼睛，“你现在就能保护我，能和我一起战斗，能让我活着走到今天。这些都不是靠进化得来的，是你自己做到的。”
小火龙的尾巴慢慢松开了蜷缩的姿态，火苗恢复了平稳的跳动。
“而且，”秦川笑了笑，“就算你要进化，我们也未必只能按别人说的方式走。你说记忆会断，那我们就去找不断的方法。我不懂规则，也不信命定的事。只要你还愿意站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让你忘了我是谁。”
洞内一阵安静。
远处，一块松动的碎石从墙缝滚落，砸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喷火龙抬起头，扫了一眼，确认无事后又闭上了眼。
小火龙却没再说话。它慢慢地往前挪了一步，将头轻轻靠在秦川的肩上。它的身体还带着热度，但不再躁动，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秦川抬手搂住它的脖子，另一只手抚过它脊背上的鳞片。那些细小的凸起曾经粗糙而生硬，如今已经被磨得圆润了些，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成长。
“我知道你想变强。”他在它耳边说，“不只是为了活下去，也想替我挡更多的危险，对不对？”
小火龙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那就别急。”秦川靠在岩壁上，把它往怀里带了带，“我们还有时间。等去了废墟城，换回能量方块，你的体力会恢复，我的手也能重新聚起光。到时候，我们一起找答案。不管是进化还是别的路，我都陪你走。”
小火龙的尾巴缓缓抬了起来，火焰不再闪烁，稳稳地燃烧着，像一盏不灭的灯。
喷火龙睁开一只眼，看了看他们，尾焰轻轻摆动了一下，像是默认了这份安静的约定。
秦川仰头望着洞顶，月光从裂隙间斜照进来，洒在灰白色的石面上。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图鉴，屏幕早已熄灭，但那种存在感还在。他知道明天就要出发，前方有未知的风险，也可能遇到不愿面对的真相。但现在这一刻，他只想守住怀里这个小小的身躯，守住它眼中那份不肯放手的信任。
小火龙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尾巴自然地绕上他的小腿，火焰温柔地烘着他的鞋面。它闭上眼睛，鼻息逐渐绵长。
秦川低头看着它，手指轻轻划过它耳根的软毛。那里有一道旧伤疤，是他刚捡到它时就有的，像是被什么利爪划过。那时它连站都站不稳，却死死咬住他的裤脚不肯松口。
“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他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像风吹过石头。
没人回答。
他也不需要回答。
远处，洞口外的树影被风吹动，枝叶交错晃动，投下的光影在焦土带上缓缓移动。一片新的落叶被卷了进来，打着旋，落在喷火龙的爪边。
秦川伸手将小火龙往上抱了抱，让它靠得更稳些。
他的右手还隐隐发麻，那是昨晚过度使用能量留下的痕迹。但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掌心深处似乎有微弱的热流正在缓缓汇聚。
他没再去看那片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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