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秋,一场连绵的冷雨把青石镇泡得发潮。镇子东头的乱葬岗上,不知何时冒出成片的红花,花瓣像染了血,花茎却光秃秃连片叶子都没有,风一吹,红浪翻涌得像无数只举着的手。镇上老人说,那是彼岸花,开在阴阳交界的地方,花谢长叶,叶枯开花,花叶永世不得相见,见了的人,会被勾走魂魄。
十六岁的林晚秋第一次听见这说法时,正蹲在自家药铺后院翻晒草药。她爹林大夫放下手里的铜碾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别听那些老糊涂瞎说,不过是些长在阴湿地方的草花,哪来那么多邪门事儿。”可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叮嘱晚秋,入夜后别往乱葬岗方向去。
晚秋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她自小跟着爹识草药,镇外的山山水水跑了个遍,什么毒蛇猛兽没见过,哪会怕几株花。直到那夜,她为了采一株长在乱葬岗附近的夜交藤,误闯了那片彼岸花田。
那天傍晚,爹接了个急活,去邻镇给一个难产的妇人看病,临走前嘱咐晚秋把后院晒着的夜交藤收了。可晚秋翻遍了后院,也没找见那捆夜交藤,只记得前几日爹说过,镇东乱葬岗旁的坡上长着几株野生的夜交藤,药效比自家种的还好。想着爹回来就能用上,晚秋揣了把镰刀,裹紧了外衣就往镇东去。
雨刚停,月亮被乌云遮得只剩个模糊的轮廓,土路泥泞难走,每走一步都要陷进半只脚。快到乱葬岗时,一股浓烈的腥甜气味飘了过来,不是腐尸的臭味,而是像刚泼了新鲜的血,混着花草的香气,闻着让人心里发毛。晚秋攥紧了镰刀,借着微弱的月光往前看,只见不远处的乱葬岗上,成片的红花在风中摇曳,红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血毯。
“就是这儿了。”晚秋咬了咬牙,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坡上走。夜交藤长在彼岸花田的边缘,藤蔓缠着一块断碑,叶子上还挂着水珠。她刚要伸手去割,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光着脚踩在花瓣上,“沙沙”的声音顺着风飘进耳朵里。
晚秋猛地回头,月光恰好从乌云里钻了出来,照亮了身后的景象。一个穿着白旗袍的女人站在彼岸花田里,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却红得像涂了血。她手里拿着一朵彼岸花,花瓣上的水珠顺着指尖往下滴,滴在地上的花瓣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你是谁?”晚秋握紧了镰刀,声音有些发颤。那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手里的夜交藤,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这藤子,不能采。”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股寒气,冻得晚秋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为什么不能采?我爹等着用它入药救人。”晚秋强装镇定,可心里却慌得厉害。她看见那女人的脚,根本没踩在地上,而是悬在半空中,裙摆下面空荡荡的,没有脚。
女人缓缓抬起手,指向乱葬岗深处:“十年前,这儿埋了个姑娘,她生前最喜欢夜交藤。你采了她的藤子,她会不高兴的。”她说着,伸手拂过身边的彼岸花,花瓣瞬间变得更红了,像是吸了什么东西的精气。
晚秋这才注意到,乱葬岗深处有一座小小的土坟,坟前没有碑,只插着一根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兰”字。她忽然想起爹说过的话,十年前青石镇闹过一场瘟疫,很多人病死了,都埋在这乱葬岗里,其中就有一个叫苏兰的姑娘,是镇上最好的绣娘,据说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束夜交藤。
“你是苏兰?”晚秋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手里的镰刀差点掉在地上。女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慢慢朝她走过来,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周围的彼岸花开始疯狂地摇曳,花瓣像雨点一样往下落,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你看,这花多好看。”女人举起手里的彼岸花,凑到晚秋面前,“它还有个名字,叫引魂花。每开一朵,就有一个魂魄被引到忘川去。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朵好不好?”她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看得晚秋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爹的呼喊声:“晚秋!晚秋!你在哪儿?”晚秋猛地回过神,再看眼前的彼岸花田,哪里还有什么穿白旗袍的女人,只有成片的红花在风中摇曳,地上的花瓣落了一层又一层,那股腥甜的气味也淡了些。
“爹!我在这儿!”晚秋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手里还攥着那株没割下来的夜交藤。林大夫看见她,赶紧跑过来把她拉到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让你别来这儿吗?”
晚秋指着彼岸花田,刚想把刚才看见的事情说出来,却发现那片花田好像比刚才小了些,边缘的夜交藤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坡。“我刚才看见一个穿白旗袍的女人,她说她是苏兰,还说这夜交藤不能采。”她拉着爹的手,声音里满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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