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要娶亲的消息,是在冬至那天传到村里的。
那天我刚从城里回村,就看见我妈在院子里翻晒被褥,嘴里念叨着:“你三叔也是,都快五十的人了,突然说要娶个媳妇,还是个外地来的,连生辰八字都没问,可别是个骗子。”我心里也犯嘀咕,三叔这辈子没结过婚,年轻时在矿上断了条腿,走路一瘸一拐的,平时就靠种几亩薄田过活,哪来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直到婚礼前一天,我才见到三叔的媳妇。她叫阿红,穿着件大红的棉袄,站在三叔家的土坯房门口,头发乌黑发亮,垂到腰际,皮肤白得像雪,连嘴唇都是淡粉色的,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我走过去打招呼,她转过头冲我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可我总觉得她的笑有点怪——嘴角咧得太开,露出的牙齿又尖又白,像某种野兽的牙。
“这是我侄女,刚从城里回来。”三叔拄着拐杖,脸上笑得褶子都挤在了一起,“阿红,快给孩子拿点糖。”阿红点点头,转身进屋,脚步轻得像猫,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发现她的棉袄下摆,好像沾着点绿色的东西,像是青苔,又像是水草,可这大冬天的,哪来的水草?
婚礼办得很简单,就请了村里几个亲戚。阿红全程都笑着,可不管谁跟她说话,她都只是点头或摇头,很少开口,偶尔说两句,声音也细得像蚊子叫,还带着股奇怪的凉意,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的。吃饭的时候,我看见她夹了块红烧肉,却没往嘴里送,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就推到了三叔面前,说自己不爱吃荤。我妈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说:“你看她筷子上,是不是没沾油?”我仔细一看,还真是,她的筷子干干净净的,连一点油星都没有,好像那红烧肉只是块石头。
婚后没几天,村里就开始出怪事。
先是村西头的王大爷家,丢了两只鸡。王大爷早上起来喂鸡,发现鸡笼的门开着,地上只有几根鸡毛,还有一滩湿漉漉的印子,像是有人在地上拖过什么东西,印子尽头是村后的小河,结着薄冰,冰面上有个洞,洞口周围的冰碴子上,沾着点红色的布屑——跟阿红棉袄上的布,一模一样。
接着是村东头的李婶,晚上起来上厕所,看见一个红色的影子,从村后的小河里走出来,身上滴着水,头发披在脸上,手里好像拎着个东西,黑乎乎的,像是鸡的尸体。李婶吓得赶紧躲回屋里,第二天一早就去跟我妈说,我妈又把这事告诉了三叔,可三叔却说李婶是老眼昏花,看错了,还说阿红那天晚上一直在屋里睡觉,根本没出去过。
我却觉得不对劲。有天晚上,我起夜,路过三叔家的窗户,看见屋里还亮着灯。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听见里面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滴水。我顺着窗户缝往里看,看见阿红坐在炕沿上,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个东西,正在往下撕,那东西毛茸茸的,像是鸡的羽毛,地上还放着个盆,盆里的水是暗红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我吓得赶紧跑回屋,钻进被子里,浑身都在发抖——阿红撕的,不会是王大爷家丢的鸡吧?
更怪的还在后面。有天我去三叔家送饺子,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三叔的咳嗽声,咳得很厉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我推开门进去,看见三叔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阿红坐在床边,正用毛巾给三叔擦脸,毛巾是湿的,还冒着寒气。“三叔,您怎么了?”我放下饺子,走过去摸了摸三叔的额头,冰凉冰凉的,像是摸在冰块上。阿红站起来,冲我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有点着凉,过两天就好了。”可我分明看见,她的指甲缝里,沾着点绿色的东西,跟之前在她棉袄下摆看到的一样。
从那以后,三叔的身体越来越差,每天都躺在床上,咳嗽不止,脸色一天比一天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村里的医生来看过,说三叔是得了风寒,开了些药,可吃了一点用都没有。我妈说,三叔这病邪乎,怕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让我去邻村请个懂行的先生来看看。
先生来的那天,天阴得厉害,刮着大风。他刚走到三叔家门口,就停下了脚步,皱着眉说:“这屋里的阴气太重,还有股水腥气,怕是有‘水鬼’缠身。”三叔躺在床上,听见这话,挣扎着要起来,说:“不可能,阿红是好人,怎么会是水鬼?”先生没理三叔,从包里拿出个罗盘,走进屋里,罗盘的指针转得飞快,最后停在了阿红的方向。阿红站在墙角,脸上的笑不见了,眼神变得冰冷,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了又尖又白的牙齿。
“你不是人!”先生大喝一声,从包里拿出一张黄符,朝着阿红扔过去。黄符刚碰到阿红的衣服,就“滋啦”一声烧了起来,冒出一股黑烟,还带着股水草的腥气。阿红尖叫一声,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衣服上的红色慢慢褪去,露出了里面湿漉漉的绿色衣服,头发里还滴着水,脸上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了青灰色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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