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老城区的雨总带着股檀香味。阿玲蹲在佛牌店门口,用铁丝把最后一张“招财运”的广告牌绑在槟榔树上,铁皮边角划破了手指,血珠滴在积水里,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还不走?”老板娘从门内探出头,银质佛牌在她脖颈间晃悠,叮当作响,“今晚有月食,老规矩,子时前必须锁门。”
阿玲点点头,用破布擦了擦手。这家开在唐人街后巷的佛牌店,是她打第四份工的地方。老板娘是个华裔寡妇,总穿一身黑色纱丽,说话时眼角的皱纹里像藏着星子,忽明忽暗。
收拾柜台时,阿玲的手指扫过最上层的玻璃柜。那里摆着块没贴标签的佛牌,乌沉沉的像块烧焦的木头,牌面上刻着个面目模糊的女像,眼眶处是两个镂空的黑洞,正对着她的脸。
“别碰那个。”老板娘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阿玲吓得手一抖,碰倒了旁边的香烛。“那是‘古曼丽’,要养在血里的。”
阿玲慌忙道歉,蹲下去捡香烛时,看见老板娘的脚边有串很小的脚印,像是光着脚的小孩踩在湿泥里留下的,可店里明明铺着地板。
雨越下越大,敲得铁皮屋顶咚咚响。阿玲锁门时,瞥见巷口的灯笼在风里打转,红光映着墙根下的积水,水面上漂着片不知从哪来的花瓣,粉得发腻。
“等等。”老板娘叫住她,递来个油纸包,“刚煮的西米露,带回去吧。”
纸包温热,阿玲道谢时,闻到老板娘身上有股奇怪的甜香,像熟透了的芒果混着点铁锈味。
回到租住的阁楼时,已是十一点。阿玲把西米露倒在碗里,正要吃,却发现碗底沉着些黑色的碎渣,像是头发丝。她皱了皱眉,把整碗东西倒进了马桶。
窗外的雨还在下,月光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阿玲躺在竹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耳边有细碎的脚步声,像个小孩光着脚在地板上跑。她猛地坐起来,阁楼里空荡荡的,只有墙角的行李箱还保持着她刚搬来时的样子。
突然,桌上的手机亮了。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正是佛牌店里那块“古曼丽”,牌面上的女像眼睛里,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亮晶晶的,像沾了水的玻璃珠。
阿玲的心跳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明明记得,离开时那块佛牌还好好地锁在玻璃柜里。
更可怕的是,照片背景里,柜台前站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背对着镜头,梳着两条麻花辫。可她傍晚收拾柜台时,店里明明只有她和老板娘两个人。
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那个号码:“姐姐,我的粥呢?”
阿玲的头皮瞬间炸开。她想起那碗被倒掉的西米露,想起老板娘说的“养在血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时,阁楼的木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像是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条缝。风灌进来,带着股浓郁的甜香,和老板娘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姐姐,我好饿。”
一个细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阿玲死死捂住嘴,不敢回头。她看见地板上慢慢洇开一小片水渍,从门口一直蔓延到床边,水渍里还漂着根粉色的发带——和照片里那个小女孩的辫子上绑着的一模一样。
墙角的行李箱突然自己弹开了,里面的衣服散落一地。阿玲眼睁睁看着一件她从没见过的红裙子,从衣服堆里慢慢飘起来,像被无形的手提着,悬在半空中。
“姐姐不喜欢我的裙子吗?”那声音带着哭腔,“妈妈说,穿红裙子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阿玲猛地想起老板娘脖颈间的佛牌,想起牌面上那个镂空的眼眶。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老板娘低头时,佛牌的影子总像是在动——那不是影子,是有个小小的脑袋,正从牌后面往外探。
红裙子慢慢朝床边飘过来,裙角扫过地板,发出沙沙的响声。阿玲看见裙腰处别着朵纸花,和佛牌店门口摆着的祭奠用花一模一样。
“姐姐,陪我玩呀。”
声音突然变了调,像指甲刮过玻璃。阿玲紧闭着眼睛,感觉有冰冷的手指在摸她的脚踝,湿漉漉的,带着股河泥的腥气。
她想起三天前,老板娘让她去湄南河岸边烧纸,说有个小鬼落水了,需要超度。当时她看见河面上漂着件红裙子,还以为是谁丢的垃圾。
“妈妈说,吃了姐姐的血,我就能长大了。”
那声音贴在耳边响起,带着甜腻的芒果香。阿玲猛地睁开眼,看见天花板上倒吊着个小女孩,脸色青黑,眼睛里淌着黑水,正咧着嘴朝她笑,嘴里还嚼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半截带血的指甲——正是她傍晚被铁皮划破的那根手指。
阿玲尖叫着从床上滚下来,连鞋都来不及穿,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红裙子在她身后飘着,裙角缠住她的脚踝,一股巨大的力气把她往后拽。
“别跑呀姐姐!”小女孩的笑声变得尖利,“妈妈说,你是自愿来给我当替身的!”
阿玲突然想起面试时,老板娘问她是不是生辰八字里带水,是不是独生女,是不是愿意签下一份“终身供奉”的协议。当时她以为只是店里的规矩,现在才明白,那根本不是雇佣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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