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空气仿佛凝固。
林妙可的全部心神,都被木盒中那三样物品,尤其是那块暗红色的碎片所吸引。姑姑本源传来的剧烈悸动,如同在她脑海中掀起了一场风暴。恐惧、怨恨、还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眷恋,几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冲撞,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胸口,试图安抚那躁动不安的本源意识,但效果甚微。姑姑的“情绪”如同尖锐的冰锥,刺入她的感知,让她清晰地“听”到了无声的尖叫与哀泣。
那碎片……究竟是什么?为何会对姑姑的本源产生如此强烈的刺激?
林妙可强忍着脑海中的翻江倒海,将目光从碎片上移开,先投向了另外两样物品。
她首先拿起了那枚触手冰凉的黑色令牌。令牌入手沉重,那股冰凉并非单纯的低温,而是一种能渗透进灵魂的森寒,仿佛握着一块万载玄冰。正面那个古朴的“林”字,笔划遒劲,隐隐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背面的北斗七星图案,则散发着稳定而纯粹的星辰之力,只是这力量似乎被某种禁制封锁着,内敛而深沉。
“这应该是林家乩童的身份信物,或者……是某种法印?”林妙可猜测着,将其小心地放在一旁。这东西很重要,但眼下似乎并非探究其具体用途的时机。
接着,她拿起了那本兽皮册子。册子很薄,封面是某种不知名野兽的皮鞣制而成,手感粗糙而坚韧,没有任何文字。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属于爷爷林国安那略显潦草却刚劲有力的字迹。但这字迹,比起他平日记录杂事的笔记,显得更加急促,甚至带着一种……绝望下的疯狂。
**【绝笔·林国安】**
开篇三个字,就让林妙可的心猛地一沉。
**【余执掌林家乩童之位四十载,自问上敬天地,下护黎民,谨守祖训,不敢有违。然,至今日方知,我林家世代所守,非正非邪,乃是一段绵延千载的罪与罚!】**
**【所谓‘守护’,实为‘镇压’!所谓‘邪灵’,多为‘冤魂’!吾等借‘神力’行事,殊不知汲取之‘香火’,驱动之‘法术’,其根源,皆来自于那被吾等先祖亲手封印、窃取其力的‘古神’残骸!】**
林妙可瞳孔骤缩。爷爷的笔记,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林家力量的根源,并非正统神道,而是来自于一个被封印、被窃取力量的“古神”残骸?那他们世代驱逐的“邪灵”,其中有多少,其实是当年被林家先祖镇压的、属于那位古神的追随者或……无辜的牺牲品?
她迫不及待地往下看,字迹越发凌乱:
**【历代先祖,皆以特殊命格之亲族血脉,加固封印,美其名曰‘献祭’,实则为‘饲喂’!以至亲之灵与肉,平息古神残骸之怨,维持其力量不被彻底魔化,供我林家驱使!素云我儿……吾女……为父罪该万死!!!】**
看到这里,林妙可的手开始颤抖。虽然早已从爷爷临终遗言中知晓了献祭姑姑的真相,但此刻看到这血淋淋的忏悔,感受到字里行间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与悔恨,她的心脏依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疼痛。
爷爷一生都活在这种撕裂的煎熬里。守护苍生的“大义”,是用至亲的血肉堆砌而成。
她强忍着悲愤,继续翻阅。后面记载的,不再是忏悔,而是一些零碎却至关重要的信息:
**【古神名讳已不可考,其残骸被先祖以大法力碎裂为数块,分镇于几处极阴之地,并以血脉秘法掩盖气息。吾林家祖宅之下,所镇乃是其‘心核’碎片,怨念最盛,亦是最关键一处!】**
**【影壁为门,血脉为钥。后世子孙若至此处,见吾绝笔,当知大劫将至。封印随时间流逝及‘饲喂’中断而日渐削弱,‘心核’复苏在即。彼时,积攒千载之怨戾爆发,方圆百里,生机灭绝,吾林家血脉,首当其冲,必将承受其最恶毒之反噬!】**
**【盒中令牌,乃掌控部分封印枢纽之关键,亦能接引微末星辰之力护体。兽皮册后页,记载有部分封印加固之法及……与残骸意识短暂沟通之禁忌秘术,慎用!慎用!】**
**【最后,那块血瓷碎片……】** 写到此处,爷爷的字迹出现了明显的停顿和扭曲,墨迹甚至有些晕开,仿佛书写时情绪极度激动,**【此乃素云被献祭时,沾染其心头精血与无尽怨念的祭器碎片!它既是连接‘心核’怨念的通道,亦蕴含素云不甘的灵性。或许……妙可,若你至此,或许它能成为一线变数,但亦可能将你拖入万劫不复……】**
记载到此,戛然而止。
林妙可合上册子,久久无言。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的认知。林家千年的守护,竟是一个建立在窃取、镇压和亲族献祭基础上的谎言?他们所对抗的“邪”,某种程度上,竟是自己家族亲手制造并依赖的“力量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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