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的银色构件勾勒出更加复杂的线条,仿佛一个精密仪器正在被无声地组装。
它沉浸在自己的修复与重构中,与外界令人窒息的压迫格格不入。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然后,那“注视”移动了。
空地边缘,一丛高达数米、叶片边缘锋利如刀的巨型蕨类植物,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开,向两侧无声滑倒。
黑暗如同幕布被揭开一角,一个身影,缓缓踱步而出。
那不是预想中的庞然大物,它的体型甚至比格鲁克还要小上一圈,形态类似于猫科动物,却更加修长、优雅。
它的皮毛并非是单一的颜色,而是如同将整片丛林浓缩于其身——
深沉的墨绿、斑驳的暗金、流动的幽蓝,这些色彩在它身上构成不断变幻的、玄奥的纹路,仿佛活着的迷彩。
它的四肢轻盈地踏在腐殖质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眼睛,如同两潭凝固的、吸收了所有光线的古老翡翠,其中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深邃与一种近乎神只般的平静。
它停在了空地边缘,目光依旧落在深红核心上、对摆出防御姿态的萨尔瓦多和格鲁克视若无睹。
“‘外来者’。”一个意念,并非声音,而是直接在所有生物的脑海中响起,平和、古老,不带任何情绪,“携带‘矛盾’与‘回响’的碎片,闯入‘千藤之胃’。”
它的“目光”终于从深红核心上移开,缓缓扫过众人。
“世界树的余烬,钢铁与火焰的臭味,还有……纯粹的混乱。”
它在评价莉亚、萨尔瓦多和格鲁克,最后,它的“目光”落在阿丽莎身上,微微停顿,“……以及一个试图理解规则的……观察者。”
阿丽莎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被瞬间看透,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你……是什么?”莉亚鼓起勇气,用略显沙哑的声音问道。
她能感觉到,这个存在与这片丛林融为一体,它就是这片狂野生命的一部分,甚至是管理者之一。
那生物转过头,翡翠般的眼睛“看”向莉亚。
“守护者,或者说,‘筛选者’。”它的意念依旧平静,“‘千藤之胃’吞噬一切,也孕育一切,但并非所有‘外来者’都有资格成为养分、或获得生长的权利。”
它的目光再次转向深红核心,这一次,带上了一丝清晰的兴趣。
“而这个……‘矛盾’,它不属于任何已知的规则,它在汲取‘千藤之胃’的力量修复自身、试图融合‘存在之痛’与‘秩序之影’……有趣。”
它微微偏头、仿佛在思考,“它在……‘进化’,向着一个未知的方向。”
萨尔瓦多忍不住吼道:“少他妈废话!你想怎么样?”
那生物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意念直接回应:“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它完成。”它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深红核心,“等待它展现出真正的……‘可能性’,然后,决定是将其‘消化’,还是……‘放行’。”
话音刚落,深红核心上方的银色构件骤然亮起,不再是缓慢勾勒、而是爆发出刺目的银光。
那些银色的线条如同活过来的血管,快速延伸、交织,最终凝聚成一个复杂的、不断旋转的、中心有一个微小混沌漩涡的立体符号——
与之前星图上指引他们来此的标记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覆盖核心的暗绿色苔藓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活力,疯狂生长、彻底包裹住核心,形成了一个密不透光的、不断脉动的“茧”。
茧的表面,那灰绿交织的光芒透过苔藓的缝隙渗出,忽明忽暗,内部传来低沉的、仿佛能量激荡的嗡鸣声。
进化,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那自称“守护者”的生物,向前踏出了一步。
仅仅是这一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种无形的力场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
将萨尔瓦多、阿丽莎、莉亚和格鲁克全都轻柔却无法抗拒地推离了那个“茧”的周围。
“现在,”守护者的意念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旁观。”
他们被隔绝在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空地中央那个剧烈脉动、光芒越来越盛的“茧”。
深红核心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蜕变,而它的命运,乃至他们所有人的命运、都系于这未知的结果之上。
是成为这片恐怖丛林的养分,还是获得继续前进的资格?
答案,即将揭晓,静,绝对的静,连风都停止了呼吸,仿佛整个“千藤之胃”都在屏息凝神,注视着空地中央那枚剧烈搏动的“茧”。
苔藓包裹的茧体表面,灰绿光芒的闪烁频率达到了顶峰,如同濒死恒星最后疯狂的脉动。
那低沉的、源自内部的能量嗡鸣也越来越响,逐渐演变成一种刺耳的、仿佛亿万根金属琴弦被同时绷紧至极限的尖啸。
萨尔瓦多感觉自己的复眼都要被那光芒刺穿,他死死握着焊枪、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却无法将枪口对准那漠然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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