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徽真人离去后,书房内重归寂静,只余烛火噼啪作响。陆昶独坐良久,心潮难平。父亲陆明远竟是天师道道官派魁首,母亲虽是凡俗,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脉,竟与这时代最神秘的一股力量紧密相连。而清徽真人所提及的“张盛秘藏”与奉道世家的阴谋,更如同阴云笼罩。
他下意识地探手入怀,取出的并非《幽谷操》琴谱,而是另一卷以不知名丝帛制成的书卷。这书卷色泽古旧,边缘已有磨损,触手微凉,正是当初清徽真人在洛阳再遇后,赠予他的那卷《太平清领书》残卷!
当时他只觉此书玄奥,涉及些养生、星象、符箓之说,加上那时建康暗潮汹涌,东海后与他所行军政实务似乎相去甚远,便小心收好,未及深研。如今看来,此物绝不简单!父亲曾持有它,清徽特意赠还,其中必有深意。
他缓缓展开残卷。丝帛上的字迹并非普通墨书,而是以朱砂混合某种特殊材料书写,历经岁月依旧殷红如血。内容确实多为道家术语,讲“阴阳升降”、“五行生克”、“符咒禳灾”,更有一些奇特的呼吸吐纳法与看似荒诞的符箓图形。
然而,今夜再看,心境已截然不同。结合父亲的身份与清徽的暗示,陆昶不再将其视为单纯的宗教典籍,而是尝试以另一种视角解读——这或许是一种被玄学外衣包裹的、对此方世界某种底层规则的认知与运用手册!张角能凭此掀起黄巾狂澜,岂会全是愚弄民众的幻术?其中必有真实不虚的力量!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残卷末尾几页,一组异常繁复、笔走龙蛇的朱砂符箓上。旁边有小字注解,并非修炼法门,而更像是一种……“感应”与“御使”的诀要。其中一符,名为 “净秽清光符” ,注解云:“引天地清正之气,涤荡污秽,驱散阴邪,尤克蛊毒巫咒之术。”
“净秽清光……驱散阴邪……克蛊毒巫咒……”陆昶喃喃自语,联想到清徽所言建康方面可能动用“鬼神之术”构陷,心中蓦然一动。难道……
他并非笃信鬼神之人,但穿越之事本就玄奇,此世既然存在天师道这等传承悠久的道门,有些超乎常理的手段,也并非不可能。这“净秽清光符”,或许真能用来防范那些阴晦手段?
只是,如何引动这符箓之力?残卷上只描述了符形与效用,却无具体的施展法门。他尝试按照前面一些基础吐纳法调整呼吸,凝神静气,将精神集中于那“净秽清光符”的符文之上。
起初并无异状,只觉得那符文愈发清晰,朱红的线条仿佛在眼前流动。渐渐地,他感到眉心似有微热,一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清凉气流,竟随着他的意念,自丹田升起,循着某种玄妙的路径,缓缓流向右手的食指。
他福至心灵,以指代笔,凌空虚画那“净秽清光符”。指尖划过空气,并无痕迹,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丝微弱的清凉气流,正随着他的指尖轨迹,勾勒出符文的轮廓!
当最后一笔落下,虚空中那无形的符文仿佛轻轻一震!刹那间,书房内的烛火似乎明亮了半分,空气中弥漫的尘埃仿佛被无形之力拂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新而正大的气息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虽范围极小,仅限周身数尺,却让他精神为之一振,连日来的疲惫竟扫清了不少!
成功了?!
陆昶心中骇然。这并非他熟知的任何科学原理,却真实不虚地发生了!这卷《太平清领书》残卷,果然内藏乾坤!虽然他现在能引动的力量微乎其微,画出的符箓效力范围极小,持续时间恐怕也极短,但这无疑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再次凝视残卷。张角所遗之道法,绝非仅有防守净化之用。那些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传说或许夸张,但其中必然蕴含着足以撼动现实的力量。若能深入研习,哪怕只得皮毛,在关键时刻,或许就能成为扭转战局、破除阴谋的奇兵!
然而,他也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天师道内部为此残卷与秘藏争斗不休,若他身怀道法之事泄露,必将引来更疯狂的觊觎与攻击。此事,必须慎之又慎,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动用,更不能让第二人知晓,即便是谢玄、高啸,也暂不能告知。
他将《太平清领书》残卷郑重收起,贴身藏好。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一丝绘制符文时的奇异触感。
窗外,夜色更深。陆昶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他不仅是一郡之首,新政的推行者,如今,更接触到一种不同于俗的玄秘道术。军政与玄法,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竟在他身上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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