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来看热闹的…”
马车并未靠近最拥挤的核心区域,而是在稍远处停下。车帘掀开,先跳下来的正是一身劲装、神采飞扬的谢玄。他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扫视,很快锁定了陆昶的身影,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远远地便用力挥了挥手,若不是场合特殊,恐怕早已大喊着“陆兄”冲过去了。他的出现,无疑是对陆昶最直接、最显眼的支持。
紧接着,另一辆马车的车帘也被侍女轻轻掀起,在侍女的搀扶下,数位衣饰华美、气度高雅的年轻女郎款款下车。她们的出现,如同在沉闷的场中注入了一缕清新雅致的风,立刻吸引了更多目光,尤其是年轻士子们的目光。
为首一人,正是谢道韫。她今日并未过分装扮,依旧是一身素雅衣裙,外罩一件云霞色的轻纱披帛,发髻简单,只簪了几星珍珠,却越发衬得她气质清华,容光摄人。她下车后,目光并未在那些华服子弟身上停留,而是自然而然地,也落在了独自静立的陆昶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有关切,有审视,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与她同来的,还有几位王氏、庾氏等高门的贵女。她们一下车,便好奇地四处张望,莺声燕语,顿时成了场边一道亮丽的风景。
“阿韫你看,”一位王氏女郎用团扇半掩着面,低声笑道,目光却瞟向陆昶的方向,“那位独自站着的青衣郎君,莫非便是近日声名鹊起的那位吴郡陆昶?倒真是好相貌,气度也沉静,不像寻常寒门子弟那般畏缩。”
另一位贵女也附和道:“是啊,听闻他学问大得很,连谢家阿玄都佩服得紧呢。只是可惜了这出身…”
谢道韫闻言,收回目光,神色淡然,语气平静无波:“皮相之观,终是虚妄。才学器识,方是根本。今日中正品评,评的乃是经国之道、安邦之才,非是评容貌风度。”她一句话,便将话题从浮浅的议论引回了正题,既未否认陆昶的才名,也未过多评价,显得滴水不漏,却又隐隐透着一股维护之意。
众贵女闻言,轻笑不语,目光却依旧在陆昶身上流转,好奇与品评之意并未减少。她们的存在,无疑给这场本就复杂的品评,又增添了几分微妙的舆论色彩。
几乎与此同时,几辆标志着“司徒府”的马车也悄然抵达,停在更远处一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车帘紧闭,无人下车,但谁都知道,车内之人,必然在密切关注着场中动向,尤其是那位曾向西府问策、又得司徒赠书的寒门士子。
而在地势略高、可俯瞰全场的一处酒楼雅间窗口,也有人影闪动。若有西府之人在场,或能认出,那正是郗超安排下的耳目,正冷静地记录着场下的一切细节,尤其是各方势力对陆昶的态度。
辰时正刻,沉重的钟声自台城方向悠悠传来。
“吱呀——”
中正衙署那两扇黑漆大门,被缓缓推开。一名身着官袍、面无表情的属吏站在门内高阶之上,展开手中帛卷,运足中气,高声唱道:
“时辰已到——!请诸位待品士子,依唱名次序,入内受评——!”
洪亮的声音瞬间压过了场中的所有喧嚣。
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汇聚了各方势力目光的大戏,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场中气氛,骤然绷紧至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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