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个字,如同带着冰碴的冷水,瞬间浇灭了萧澜安眼中所有的暖意和戏谑。
他身体猛地一僵,瞳孔微缩,定定地看着陆玖,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之前小师妹的事对他打击很大,似乎无意识在陆玖面前提过前世,他记住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没问,还以为他当时没听到呢。
寝居内刚刚升腾起的些许暧昧暖意,顷刻间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陆玖的心紧紧揪着,他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双能洞察人心的狐狸眼,温柔而耐心地等待着。
缠绕在萧澜安身上的狐尾,传递过来一种无声的支持与包容。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琉璃灯盏里的烛火都轻轻爆了一个灯花,萧澜安终于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荒芜,混杂着痛苦、悔恨与无尽疲惫。
他声音干涩,缓缓地,开始了叙述。
他讲起了那个前世。
讲他如何在天玄宗内遭人嫉恨,被精心设计的阴谋构陷,百口莫辩,就算有小师妹毫无条件的信任,他最终心灰意冷,卸下一切荣耀与职责,孤身离开宗门游历天下。
就是在那样一段灰暗的岁月里,他在南疆遇到了陆玖,这个狡猾又真诚的狐妖,像一束光,照进了他冰冷的世界。
然而,命运的恶意并未放过他。沈星衍的阴影同样笼罩了那个前世,一次致命的陷阱,他身陷重围,濒临死亡。
是陆玖,不顾一切地赶来,为了救他,竟毫不犹豫地献祭了毕生修为与大半生命本源,强行逆转战局,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而陆玖自己,却……
萧澜安的声音到这里,已经哽咽难言。
他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那时陆玖在他怀中气息奄奄、却带着满足笑意的模样。
“我猜……我之所以能重活这一世,大概率是因为你……因为你用所有换来的……” 萧澜安的声音破碎不堪,“这一世,我发誓不再辜负你,我做到了坦诚接受你的情意,与你结为道侣……可是,可是我却又失去了小师妹……我明明知道命运可以改变,我改变了自己的,改变了和你的,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护不住她?这种无力感……我……”
他说不下去了,巨大的痛苦和自责几乎要将他撕裂。
在陆玖温柔的逼迫下,将深埋心底最大的恐惧和症结,赤裸裸地摊开在了他最在乎的人面前。
陆玖静静地听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为何澜安对江沐雪的陨落反应会如此剧烈,远超一般的师兄妹之情。
这不仅仅是失去亲人的悲痛,更是源于前世未能保护好重要之人的创伤重现,是改变命运后再次受挫的无力与恐惧。
这才是他心魔真正的根源!
看着道侣痛苦脆弱的神情,陆玖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俯下身,紧紧抱住萧澜安,那些缠绕的狐尾也收拢起来,将他更深地拥入自己怀中,仿佛要将他所有的痛苦都分担过来。
“澜安……别怕。” 陆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听我说。上辈子的我,那样做,定然是无怨无悔,心生欢喜的。能救你,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他轻轻吻去萧澜安眼角的湿意,继续道:“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非常好。你接受了我,我们成了道侣,这是上辈子的我想都不敢想的圆满。你告诉我这些,很好,从此我们之间再无秘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重担,是我们两个人的。”
陆玖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承诺:“小师妹的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们一起面对,一起想办法帮楚祁晏。相信他,也相信我们自己。命运或许曲折,但我们既然能改变一次,就能改变第二次!”
萧澜安望着陆玖眼中毫无保留的爱意、理解与坚定的支持,那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支点,缓缓地松弛下来。
他反手紧紧回抱住陆玖,将脸深深埋在他带着冷香的颈窝里,身体微微颤抖,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疲惫与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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