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还搭在萧沉渊肩上,指尖能感觉到对方皮肤下的颤动。那片碎裂的玉简残片静静浮在河面,光点一寸寸散开,像被风吹散的灰烬。他盯着看了很久,才慢慢收回视线。
头顶的天空开始塌陷。
裂缝从四面八方蔓延,不是炸开,而是像纸一样被撕成两半。归墟的石柱一根根崩断,坠入长河,激起的水浪却没落下,反而悬在空中,凝成冰一样的晶体。风从地底往上吹,带着灼热和刺骨两种温度,刮过脸颊时像刀割。
萧沉渊咳了一声,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在下巴滴成一颗红珠。他抬手抹掉,手指沾了血,轻轻按在江尘手背上。
“还没完。”他说。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出现在裂空之中。
她站在那里,没有脚,也没有影子,像是从虚空里长出来的。衣裙是旧式的样式,袖口绣着褪色的莲纹。脸看不清晰,但江尘知道是谁。
初代圣女。
她的声音不高,却盖过了所有崩塌的声响:“你们毁了道则,也断了轮回的根。”
江尘没动,只是把萧沉渊往自己这边带了半步。
“我知道。”他说。
“没了轮回,你们不会再重生。”她说,“死就是死。伤不会自动愈合,痛也不会消失。你们将真正地活着,也真正地死去。”
江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有干掉的血痕,指节发僵。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感觉骨头缝里都在疼。
“我们早就活够了。”他说。
萧沉渊靠在他肩上,轻笑了一声:“千世轮回,哪一回不是你推我进炼魂炉?现在轮到你开口劝我回头?”
圣女没答。她只是抬起手,指向两人。
江尘左腕突然烧起来。
不是火,也不是烫,而是一种从皮肉深处钻出的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爬。他低头看去,莲花刺青正在变亮,金光顺着纹路游走,像血管里流着熔化的金属。
萧沉渊闷哼一声,抓住江尘手臂稳住身体。他左肩的衣服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下面的黑纹——那条贯穿十世的玄阴灵脉,此刻也在发光。
“它不想走。”江尘说。
“但它必须走。”萧沉渊咬牙,“这是最后的牵连。”
江尘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那只手很冷,脉搏跳得又急又乱。他把另一只手贴上去,试着送进去一点气息。可刚碰上经脉,就被一股力量弹了回来。
“不行。”他说,“你自己来。”
萧沉渊喘了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血瞳已经淡了些。他低声说了句什么,没人听清,然后猛地抓向自己肩膀。
那一瞬间,黑纹像是活了,扭动着想往皮下钻。但他没松手,反而用力抠进肉里。血立刻涌出来,顺着胳膊往下流。
江尘看着他,没拦。
他知道这一关,只能他自己过。
萧沉渊的手指陷得更深,指甲翻起,血混着组织一起冒出来。他的额头全是汗,牙咬破了嘴唇,可手一直没抖。直到那道黑纹从中断裂,化作一缕黑烟从伤口飘出。
同一刻,江尘手腕上的莲花刺青也开始褪色。
金光一点点暗下去,花纹像墨迹遇水那样晕开、模糊,最后彻底消失。皮肤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苍白,有几道旧疤,再无痕迹。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江尘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腕,忽然觉得轻了。不是身体上的轻,是脑子里的重压不见了。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那些被塞进魂魄里的规则,全都随着刺青一起走了。
萧沉渊靠着他的肩膀,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摸了摸胸口的伤。
“现在呢?”他问。
“现在我们是两个人。”江尘说,“不是容器,也不是工具。”
萧沉渊点点头,嘴角扯了一下。
圣女还在空中。她的身影比刚才更淡,几乎要融进背景里。
“你们打破了命格。”她说,“但也留下了空缺。上三界不能再靠旧规运转。”
江尘抬头:“你要我们补?”
“不是补。”她说,“是重新画。”
她抬起双手,指尖泛起微光。那些光点飘起来,像萤火虫一样散向四周。每一颗都带着一丝温热,在空中划出细线。
江尘看见了。
云阙的轮廓最先出现,三层楼阁悬在高空,檐角挂着铃铛,没人摇也会响。接着是灵台,一座巨大的石坛立在云端,周围盘着龙形雕饰。最后是太虚,一片纯白的空间,中间浮着一块无字碑。
三重天影,完整浮现。
“这是……”江尘皱眉。
“最初的形状。”圣女说,“没有规则,没有等级,只有存在的本身。”
她转头看向两人,目光停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你们杀了旧秩序,也给了新世界一个机会。”她说,“别让它变成另一个牢笼。”
江尘没说话。
他知道这不只是重建。这是从零开始定规矩。谁修行,谁管事,谁决定生死——这些都会重新划分。而第一个踏进去的人,会留下最深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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