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还抓着萧沉渊的手腕,掌心贴着对方的脉搏。那跳动和他胸口的震动完全一样,像是两股水流终于汇到了一处。他没有松开,反而把那只手按得更紧,直接压在自己心口上。
皮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刺痛从肋骨深处窜上来。不是外伤,是魂里的裂痕在呼应。他闭了闭眼,玄灵体自动运转,顺着血脉探进对方的意识。画面一帧帧闪出来——
萧沉渊站在刑场,手里提着滴血的刀,背后跪着被废去修为的长老。那人抬头看他,骂他是魔头,是天道弃子。他没说话,只是笑了笑,眼角朱砂痣红得发暗。
另一幕:他在雪地里爬行,半边身子焦黑,那是替江尘扛下的雷劫。远处有钟声响起,每响一次,他身上就多一道裂口。他咬着牙没出声,直到最后一声钟落,才仰头吐出一口带火的血。
再一幕:他亲手将匕首插进一个女子的心脏。那女人是他幼时救过的药童,只因说漏了一句关于江尘藏身地的话。她倒下时还在笑,说你本不是这样的人。
江尘猛地抽了一口气,手指收紧。这些不是记忆碎片,是烙印,是萧沉渊主动封存在魂里的东西。每一世,只要江尘死在他眼前,他就把这些“恶”吞下去,用杀戮道则加固封印,然后转头去改写命格,让江尘能活着重生。
“所以……”江尘声音很哑,“你让我恨你,是为了让我活得理直气壮?”
萧沉渊没动,也没抽手。他只是低着头,血瞳映着江尘的脸:“你不恨我,活不下来。天道会察觉异常。只有真正的怨念,才能骗过它。”
江尘喉咙发紧。他想起自己十世轮回中每一次复仇的快意,每一次将毒粉洒进敌人喉咙时的冷静。原来那些愤怒,有一半是别人替他背负后,再塞进他心里的燃料。
他忽然笑了下,嘴角扯得很生硬:“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在替你背东西?”
萧沉渊抬眼。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江尘盯着他,“每次我醒来,身上都没有旧伤,可左手小指总是疼。每次看到你杀人,我心里都痛得像被撕开。这不是巧合。你在藏恶,我在藏善。我们都在演,演到连自己都信了。”
话音刚落,他左腕的莲花刺青突然灼热起来。不是以往那种隐忍的烫,而是像火焰从皮下烧出来。纹路迅速往上爬,越过手肘,冲向肩膀。七只瓷瓶同时震颤,瓶口冒出黑烟,那是毒粉自行激活的征兆。
玄灵体失控了。
这是它第一次抗拒主人的意志。因为它感知到了危险——江尘正在动念头,要接下那部分“恶”。
江尘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他抓起最近的一只瓷瓶,把剩下的毒粉全倒在血里,混成一团黏稠的浆。然后他抬起手,在自己额头上画了一道逆纹。
符成的刹那,一股反冲力撞进识海。他眼前一黑,膝盖差点软下去。但他撑住了,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仍死死攥着萧沉渊的衣领。
“我说换我来,就是换我来。”他喘着气,“我不需要干净地活。我只想知道,这一次,能不能由我自己决定怎么走完。”
萧沉渊看着他,血瞳微微颤动。他忽然伸手,抓住江尘画符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按。
两人额头撞在一起,力道大得几乎见血。
“你疯了。”他说。
“你早就疯了。”江尘回他,“我只是晚了一步。”
他们之间静了几息。然后,江尘感觉到萧沉渊的手松了些。不是退让,是妥协。
“好。”萧沉渊开口,“那就试试看,你能扛多久。”
他猛地撕开自己左胸的衣襟。一道深疤横在心口,边缘扭曲,像是被什么活物啃过。江尘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第九世用冰刃刺穿对方心脏留下的伤。
“你还记得这一刀?”萧沉渊抓住江尘的手,按在疤痕上,“你说过,背叛者不配活着。那一世,我求你动手。因为如果你不下手,天道就会怀疑我们在联手骗局。”
江尘指尖触到那道疤,感觉像是碰到了千年前的寒风。他没说话,只是慢慢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一刻,整片归墟开始震动。
地面裂开,不是普通的裂缝,而是一道笔直的蓝光从地下升起,贯穿天际。风停了,雪也不飘了,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画面——
萧沉渊被万剑穿身,临死前还在笑;
他被锁在炼魂炉边缘,四肢钉入铁链,嘴里却哼着童谣;
他站在皇城最高处,亲手点燃烽火台,把整个王朝拖进战火;
他抱着一具尸体坐在废墟里,三天三夜没动,直到那人化成灰;
每一幕,都是他的死亡。每一幕,他最后看的方向,都是江尘所在的位置。
江尘站着没动,但呼吸已经乱了。他知道这些不是幻象,是被天道记录下来的“罪证”。萧沉渊每犯下一桩大罪,就会留下一道影像,作为惩罚的凭证。而现在,它们全都涌了出来,像是在宣告——
清算时刻到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