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脚刚要落下，那道裂缝却先动了。
不是裂开，而是收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从两边捏住。他往前探的身体猛地顿住，玄灵戒在掌心一震，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肉。他没甩手，也没后退，只是盯着前方原本是缝隙的地方——现在那里浮着一层薄光，像水面上泛起的油膜，映出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萧沉渊站在一座高台之上，脚下铺满玄铁链，一条条从虚空垂落，缠在他手腕、脚踝，甚至脖颈上。那些链子不是束缚，反倒像某种支撑。他的月白长袍猎猎翻飞，袖口黑洞纹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旋转。左手握着一团跳动的金光，形状不定，却能让人一眼认出——那是天道核心。
江尘的呼吸停了一瞬。
这不是记忆，也不是幻象。这画面清晰得不像来自外界，倒像是直接嵌进了他的识海。他能感觉到那股气息，和自己体内的玄阴灵脉同频共振，一下一下，敲在骨头上。
他还未回神，四周的虚无突然扭曲。时光长河的光点开始逆流，不是漂浮，而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抽走，卷向那层油膜般的光面。江尘只觉胸口一紧，整个人像是被拽住了心脏，往那方向拖去。
他没有抵抗。
他知道这是什么——现实的时间线正在崩塌，而他正被拉回去。
落地时没有声音，也没有震动。他站在一片混沌里，脚下踩着的不知是地还是云，灰蒙蒙的雾气缠绕四周，远处隐约有钟声荡过，每响一次，空气就颤一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残破的玄灵体还在，皮肤下隐隐透着裂痕，像干涸的泥土。
但还能动。
他抬眼，看见了萧沉渊。
对方就站在十步之外，比记忆中更真实。眼尾那粒朱砂痣红得刺目，此刻正缓缓裂开，一缕黑血顺着脸颊滑下，却没有滴落，而是悬在半空，凝成细丝，与他腕间的摄魂铃轻轻相触。
两人谁都没说话。
片刻后，萧沉渊动了动手指，天道核心在他掌心微微震颤。他看着江尘，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整片空间：“你竟把蛊阵种在了时光里？”
江尘没答。
他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那一场自爆，噬心蛊阵本该随着玄灵体湮灭。可他的残魂踏入了时光长河，而阵意并未消散，反而顺着轮回轨迹，逆向烙印进了时间结构本身。那阵法，早已不在某一世，而是横跨所有节点，悄然侵蚀着天道核心。
所以他才能看到那一幕——萧沉渊手持核心，却被其内部震荡逼得指节发白。
江尘不动声色，只将玄灵戒悄悄转了个方向。戒面微光一闪，极轻，几乎不可察。但他知道，那一缕蛊阵余力已被牵引而出，顺着双生共鸣，渗入核心内部。
萧沉渊眯了下眼。
他察觉到了异常。
左手猛地收紧，杀戮道则瞬间缠绕上来，黑色火焰顺着手臂攀爬，将整个核心包裹。那火不是燃烧，而是压制，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硬生生炼化。江尘能感觉到，核心的跳动在减弱，仿佛即将屈服。
就在道则即将闭合的刹那，异变陡生。
核心猛然一震，表面裂痕骤然加深，一道金光冲破黑焰，直射而出。
速度快得无法反应。
江尘甚至没来得及做出防御姿态，那光就已经撞上眉心。没有痛感，只有一股沉重的力量压了进来，像是有人把一块烧红的铁塞进了脑子。他身体晃了一下，却没有倒下。
核心，进去了。
它安静地嵌在他的眉心，不挣扎，也不扩散，就像原本就该在那里。更奇怪的是，他左腕上的莲花刺青开始发烫，那种热度由内而外，像是被唤醒了什么。他下意识摸了过去，指尖刚触到皮肤，刺青便轻轻一跳，仿佛在回应眉心的存在。
萧沉渊站在原地，左手空悬。
他没追，也没动。脸上的黑血仍在悬浮，摄魂铃无声轻晃。他的目光落在江尘眉心，又缓缓移到他手腕，最后定在脸上。那一瞬间，江尘觉得他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但最终什么表情都没留下。
“原来如此。”萧沉渊低声道，“不是你夺走了它。”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是它选了你。”
江尘终于开口：“你以为我一直想要的是复仇？”
“不是吗？”萧沉渊冷笑，“你炸了自己，只为拉我一起死。”
“我不是为了杀你。”江尘看着他，声音很稳，“我是为了不再被人安排生死。”
萧沉渊沉默了一息，忽然抬起右手，杀戮道则重新凝聚，黑焰在他掌心翻涌。他没有立刻出手，而是盯着江尘眉心的核心，像是在确认什么。
“它在你体内稳定下来了。”他说，“但你还没融合它。你现在拿它当不了武器，也逃不掉。”
江尘没否认。
他知道这是事实。核心虽入体，却像一块陌生的骨头，嵌在识海深处，既不排斥，也不顺从。他能感知它的存在，却无法调动分毫。此刻的他，就像是抱着一颗随时会炸的雷，强撑着不倒。
萧沉渊向前走了一步。
江尘没退。
第二步，第三步。
直到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萧沉渊抬手，指尖朝他眉心伸去，动作不快，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江尘瞳孔微缩，体内的玄阴灵脉自发绷紧，残破的经络开始颤抖，像是本能地抗拒这一触。
就在指尖即将碰上皮肤的瞬间——
左腕莲花刺青猛地一烫。
江尘来不及反应，一股热流顺着血脉冲上眉心。那枚核心突然亮了一下，金光从他眉心扩散，沿着面部经络蔓延，竟在皮肤下形成一道极细的纹路，像是一条微型的锁链，将萧沉渊的手挡在了半空。
两人同时一怔。
萧沉渊的手停在那里，离江尘的额头只剩一寸。
他低头看着那道浮现的金纹，眼神变了。不再是冷，也不是怒，而是一种近乎荒谬的了然。
“这印记……”他喃喃，“不是封印的痕迹。”
江尘喘了口气，声音有些哑：“是什么？”
萧沉渊收回手，指尖轻轻擦过唇角那缕未落的黑血。他看着江尘，一字一句地说：“是你最初成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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