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还停在左腕,莲花刺青的热度尚未褪去。风卷着灰烬扑在脸上,他没闭眼,也没动。眉心那道伤口还在渗血,金纹顺着皮肤游走,像有东西在皮下爬行。
就在这时,地面震动了一下。
不是灵气乱流的余波,也不是天门残骸崩塌的声音。那是一种沉闷的、规律的踏步声,从废墟深处传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跳上。
白螭猛地抬头,手已握紧冰刃,指节泛白。他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声音来的方向。
江尘缓缓收手,掌心沾着毒粉,混着未干的血,在指尖结成暗红颗粒。他不动声色地将七只瓷瓶挪到腰侧,只剩一只空瓶别在后腰——那是他最后的障眼法。
踏步声越来越近。
一道黑影从断柱间走出,披着黑红劲装,半张青铜面具覆在脸上,边缘刻满扭曲铭文。他手中提着一把宽刃长刀,刀身泛着暗红光泽,像是饮过太多血,连空气都被染得发涩。
血衣侯。
江尘瞳孔微缩。这人不该出现在这里。他是萧沉渊最锋利的刀,向来只在幕后执令,从不出现在明面厮杀中。
可现在,他来了。
而且走得极稳,极慢,仿佛不是来杀人,而是来赴约。
血衣侯走到三丈外停下,抬起脸。面具下的眼睛漆黑一片,没有光,也没有情绪。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碎的砂石:
“你不是她。”
江尘没应。
白螭却冷笑一声:“又是你们这些疯子,分不清谁是谁。”
血衣侯没理他。他的目光落在江尘左手——那里戴着一枚古旧的玄灵戒,戒面斑驳,隐约浮着莲纹。
然后,他哼起了一段歌。
调子很老,节奏缓慢,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可江尘一听,脊背就是一僵。
那是镇魂歌。
炼魂炉边,初代圣女抱着婴儿低唱的安魂调。他十世轮回中,每一回被点燃魂魄前,都能听见这段旋律。它本该是温柔的,可在记忆里,它比火焰更烫,比锁链更冷。
血衣侯一边走,一边继续哼着。每一步落下,他身上那些诅咒铭文就亮一分,像是被什么力量唤醒。
江尘突然抬手,指尖划破掌心,将血抹在空瓷瓶口。血珠滴落瞬间,瓶内腾起一层薄雾,迅速凝成一面半透明镜墙。
镜中映出血衣侯的脸。
下一瞬,江尘呼吸一滞。
青铜面具裂开一道缝,露出的不是人脸,而是一片旋转的黑洞纹——和萧沉渊月白长袍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那张脸……竟与他自己第十世被推入炼魂炉前,最后一眼看到的守卫之影重合了。
那个始终站在炉边,面无表情记录轮回次数的人。
原来是他。
江尘喉头一紧,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他不动声色地将玄灵戒微微转出袖口,暴露在刀光可及之处。
血衣侯逼近至两丈,刀锋斜指地面,脚步忽然一顿。
他盯着那枚戒指,眼神剧烈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撕扯。
“你……”他嗓音颤抖,“你不该完整的。”
江尘冷笑:“我不该什么?不该活着?不该记得?还是不该知道你是谁?”
血衣侯猛地抬刀,直劈而下!
刀风割裂空气,直取江尘脖颈。可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玄灵戒的刹那,他动作骤然凝住。
戒面微光一闪。
那一瞬,血衣侯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他嘴唇微动,吐出几个字:
“……监守者……归位令?”
江尘没动,声音却压得更低:“你说我是异数,那你呢?千年轮回,谁在记?谁在看?谁在每一次我化作飞灰时,写下‘容器失效’四个字?”
血衣侯身体一震。
他开始喘息,粗重得不像活人。面具彻底碎裂,掉落尘埃。整张脸暴露出来——苍白、瘦削,眉心有一道陈年疤痕,形状如锁链。
“我不是来杀你的。”他嘶声道,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抠出来的,“我是来锁住它的。”
话音未落,他猛然仰头,脖颈青筋暴起。黑红劲装寸寸崩裂,露出胸口密布的符文,全都是反向书写的禁制咒语。
紧接着,歃血刀发出一声哀鸣,自刃断裂。
不是折断,而是炸开。
无数细如发丝的玄铁链从刀身爆射而出,穿透血衣侯的身体,带着血珠飞向半空。那些链条在空中交织,直扑正在重组的天道核心——那团悬浮于废墟上空、缓缓跳动的金色光球。
江尘瞳孔一缩。
他知道那是什么。
一旦被锁,天道重启仪式就会提前激活。届时,所有轮回痕迹将被抹除,包括他的记忆、他的痛、他拼凑出的这一具“江尘”的存在。
他不能让链条碰上核心。
电光石火间,他扯下内衬的血色莲纹布条,咬破指尖,将血涂抹其上。布条吸血后泛起幽光,迎风展开,像一面招魂幡。
他低喝一声,将布条掷向链条交汇处。
布条燃起黑焰,瞬间缠住数根铁链。那些链条触火即颤,发出刺耳嗡鸣,蔓延之势为之一滞。
血衣侯跪倒在地,七窍溢血,可嘴角竟扬起一丝笑。
“若你是监者,便认此纹——”江尘厉声喝道,“初代圣女封印令!”
黑焰暴涨,余下链条纷纷退避。
可就在这时,血衣侯突然抬头,眼中黑洞纹疯狂旋转。他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出一句:
“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锁住它的!监守者终成囚徒——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
话音未落,贯穿他身躯的玄铁链猛然收紧。
他的身体开始崩解,不是化作血肉,而是变成一片片铁锈般的灰烬,随风飘散。最后一点残影消逝前,他望向江尘,嘴唇无声开合:
“原来……我才是你的另一面。”
风卷残灰掠过江尘脸颊。
他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眉心血痕仍在流淌,金纹爬至眼角,隐隐与左眼琉璃金瞳交融。他低头看向左手——玄灵戒正在发烫,越来越烫,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挣扎,想要发声。
白螭站在断柱阴影里,手仍握着冰刃,指节发白。他看着江尘,眼神复杂,最终只吐出一个字:
“你信他吗?”
江尘没回答。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戒面。
那一瞬,戒指震颤了一下。
接着,一个不属于他的声音,从戒中传出:
“你听得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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