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指僵在半空，七公主喷出的那口血溅在他手背上，温热黏稠。断裂的冰枪残柄还在发颤，枪穗上那缕银发突然无风自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来不及多想，左腕莲花刺青猛地一烫，金光顺着经络窜上肩头，整条手臂瞬间失去知觉。
玄灵体不受控地往外涌，像一道逆流的火线，沿着残枪直冲天际。黑色光柱剧烈震颤，内部浮现出无数扭曲符文，如同被惊醒的蛇群。江尘咬牙，没有收回力量，反而将神识狠狠扎进光柱核心——他知道，这一进去，可能再难回头。
可若不进去，更无人能活。
就在神识触碰到光柱顶端的刹那，另一股气息撞了过来。阴冷、暴烈，带着千百次轮回里熟悉的杀意。萧沉渊的虚影浮现，衣袍翻卷，眼尾朱砂如血未干。他盯着江尘，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你疯了？她已经不行了，你还往里跳？”
“你不也来了？”江尘冷笑，指尖划过眉心，一滴精血浮出，“每世都想替我死，这次偏不如你愿。”
话音未落，他张开双臂，迎着那道杀意扑了上去。
两股气息相撞，没有爆炸，没有轰鸣，只有一声极轻的“咔”，像是锁扣终于对上。他们的虚影在光柱中央交错，轮廓模糊又重合，仿佛本就是同一块玉摔成的两片。
记忆开始倒灌。
江尘看见自己站在炼魂炉边，手里握着锁链，脚下是浑身焦黑的萧沉渊。那人抬头看他，嘴角咧开，笑得像个孩子：“阿尘，这次轮到你赢了。”然后他亲手拉动机关，火焰吞没了那张脸。
下一幕，萧沉渊站在雪地里，怀里抱着一具冰冷的躯体，是他江尘的肉身。他撕开自己的胸膛，把一颗还在跳动的心塞进去，低语：“换你一次，够不够？”
再一幕，江尘在悬崖边掐住萧沉渊的喉咙，雨水打在两人脸上。萧沉渊不挣扎，只问：“如果重来，你还选这条路吗？”江尘没答，把他推了下去。
画面越来越多，全是他们互相残杀、互相救赎的片段。江尘感到胸口发闷，像是被人用钝器一下下砸着。他快撑不住了，几乎要松开神识逃出来。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声极轻的哼唱。
是白螭小时候常哼的那支童谣，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江尘猛然睁眼，在意识深处画下一道符文——雪妖族的同命契，三根交错的线，象征血脉相连、生死与共。
“九世轮回，你改写命格十三次。”他声音沙哑，“这一次，换我来牵你回来。”
符文亮起的瞬间，两道虚影不再对抗。萧沉渊伸出手，指尖触到江尘的脸。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他向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
混沌气团从他们胸口扩散开来，像一轮暗金色的太阳在光柱中升起。整座皇城都在震动，碎石从空中坠落，又被无形的力量托住。黑色光柱开始变色，由深紫转为澄金，内部浮现出完整的玄灵心诀图谱，层层叠叠，如同星河旋转。
江尘睁开眼，发现自己和萧沉渊的虚影已融为一体。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心跳，甚至那些藏在最深处的执念——不是恨，是怕。怕再次被抛弃，怕又一次独自承受炼魂之痛。
“……别丢下我。”萧沉渊的声音在他意识里响起，很轻，却像刀刻进骨。
江尘没说话，只是抬手，一把扯开萧沉渊的衣襟。
左肩裸露出来，一道蜿蜒的纹路浮现，漆黑如墨，形似莲花。江尘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肩，同样位置，一道纹路静静躺着，纹路走向完全相反，却能严丝合缝拼成一朵完整的花。
同源血脉，镜像共生。
“你说我们是错。”江尘抬头，目光穿透光柱，望向虚空某处，“可这纹路，分明是同一人所生。”
话音落下，整座光柱嗡鸣一声，仿佛天地都在回应。那卷悬浮的金色心诀缓缓展开，第一章的文字清晰浮现——
“玄灵者，非天生，乃割命而生。双子同胎，一主生，一主灭。若二者相融，则道自现。”
还未读完，一道厉喝骤然炸响：“住手！分裂你们，是为了救苍生！”
初代圣女残魂现身，手持玉簪，身影凝实如当年。她眼中含怒，玉簪直指双生虚影：“天道不容双主，唯有斩其一，方可平息劫乱！”
江尘冷笑，抬手一挥。双生气场所化的光罩猛然扩张，直接将那道残魂震退数丈。玉簪脱手飞出，在空中碎成粉末。
“救苍生？”江尘声音冷得像冰，“那你告诉我，谁来救我们？”
圣女残魂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她看着那融合的身影，嘴唇颤抖：“你们……不该存在……”
“可我们活着。”江尘握紧手中心诀，“而且，这次是我们自己选的路。”
金色心诀在他掌心流转，光芒照彻废墟。七公主躺在光柱底部，胸口莲纹早已消失，呼吸平稳，像是陷入了一场久违的深眠。她体内那半部心诀已被剥离，此刻正融入完整卷轴之中，化作最后一道封印印记。
江尘低头看她一眼，眼神复杂。那一声“阿尘”还在耳边回荡，但他不能再碰她。不是不敢，而是不能。有些线一旦越过，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决绝。
“接下来的事，我自己走。”他对意识中的萧沉渊说。
“你以为你能甩开我？”萧沉渊的声音带笑，“我们的命，早就缠在一起了。”
“那就一起。”江尘抬头，望着光柱尽头，“但这次，由我定方向。”
金色心诀缓缓合拢，悬浮于二人之间。它不再是一段功法，而像是一把钥匙，等待开启某个更深的真相。
江尘抬起手，指尖即将触碰到卷轴。
就在这时，他右肩的纹路突然跳动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萧沉渊的意识猛然收紧：“小心——”
江尘的动作顿住。
心诀表面，浮现出一行之前从未见过的小字，歪歪扭扭，像是用血写成：
“若双生合一，必有一人永堕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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