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还在举着,掌心朝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第九重雷劫的轮廓在云层里缓缓成型,那道漆黑的缝隙像是天地被撕开了一条口子,里面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只有压迫感从四面八方碾压过来。
他背上的虚影越来越重,萧沉渊的气息不再飘忽,反而开始膨胀,像是一团即将炸开的火。江尘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冲撞自己的识海,两人之间的血契正在失控。
就在这时,风动了。
不是来自天上,而是从遗址边缘卷起的一阵雪流。一道银色身影破雪而来,手持长枪,脚踏冰痕,每一步都在冻土上留下裂纹。那人直冲雷域中心,速度不减,竟是要一头扎进天罚之下。
是白螭。
他双目赤红,颈间的布条猎猎作响,嘴里吼着什么,但声音被雷云的低鸣盖过。他举起冰魄长枪,枪尖对准自己心口——他要以雪妖王命格献祭,替江尘扛下这最后一击。
江尘瞳孔一缩。
他没时间多想,手腕一抖,将缠在臂上的银丝带残片猛地甩出。布条飞旋着划过半空,在接触到白螭身前三尺时骤然燃起一缕幽蓝火焰。紧接着,空气中响起一声极轻的耳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找错人了。”
那是白璃的声音。
白螭的动作顿住了。他的眼神晃了一下,枪尖微微下垂。
就是这一瞬的迟疑,江尘腾出右手,从腰间摸出最后一只瓷瓶。瓶身早已焦裂,里面只剩一点灰色粉末。他指尖一弹,毒粉洒向地面,瞬间蒸腾起一片雾气。雾中幻影浮动,全是白璃生前的画面:她抱着襁褓中的弟弟站在祭坛前,她在风雪中折断圣女簪,她最后一次回望北境,然后转身走入炼魂炉。
白螭跪了下来。
不是因为伤,而是因为记忆。那些被封印百世的轮回画面突然涌入脑海——每一世,他都在及笄那夜死去,倒在雪地里,手里还攥着刻有“璃”字的冰刃。而每一次,江尘都活着,哪怕魂飞魄散,也会在下一世归来。
“不……姐姐……”他喃喃开口,声音沙哑。
江尘趁机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猛力一推。白螭整个人被甩出雷域边缘,重重摔进积雪堆里,再没能起身。
江尘转过身,面对萧沉渊的虚影。他的左眼已经开始渗血,金瞳的颜色正在褪去,露出底下暗红的底色。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抬起手,用指甲狠狠划开左眼眼皮。
血涌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但他没有停,继续往下划,一直划到颧骨。那一瞬间,一股不属于人类的力量从伤口中爆发出来——玄灵体的本源之力,被封印千年的原始道则,化作一条看不见的锁链,自他体内抽出,缠绕住萧沉渊的魂核。
“这次换我主导。”他咬着牙说,“轮不到你一个人疯。”
萧沉渊睁开了眼。他的身形比刚才清晰了许多,甚至有了实体的轮廓。他看着江尘流血的脸,忽然笑了:“你要绑住我?凭这一条破链子?”
“不止。”江尘抹了把脸上的血,喷在锁链节点上,“还有这个。”
血滴落下的刹那,锁链发出嗡鸣,开始收缩。两人的魂核被强行拉近,原本混乱的能量逐渐拧成一股螺旋。可这也意味着反噬更剧烈。江尘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搅动,喉咙一甜,又是一口血喷出。
萧沉渊的虚影开始扭曲,像是承受不住这股融合的压力。他的手臂涨大一圈,皮肤下浮现出黑洞般的纹路,那是湮世烬即将暴走的征兆。
江尘知道,若不稳住频率,他们会在雷劫落下前先被彼此撕碎。
他闭上完好的右眼,回忆起千年之前,在炼魂炉最深处,有一次他几乎彻底迷失。那时耳边响起一串铃声,清脆、冰冷,却带着熟悉的节奏。是萧沉渊用摄魂铃震醒了他。
现在,他也得找到那个频率。
他伸手按住左腕的莲花刺青,用力掐下去。痛觉传来,识海里的混沌稍稍退散。他张开嘴,低声哼起一段不成调的曲子——正是苏蘅炼丹时常哼的那首童谣。
奇怪的是,萧沉渊的身体颤了一下。
锁链的震动节奏变了,开始与童谣同步。两股力量的螺旋稳定下来,虽仍危险,但不再崩解。
“你说过一起……”江尘喘了口气,声音微弱,“我就信一次。”
话音未落,背后寒意突袭。
一道身影无声出现,手持短刃,刀锋直刺后心。江尘来不及回头,只觉脊椎一凉,接着是剧烈的痛。那刀穿过了他的身体,却没有立刻拔出。
来人是个老者,银发如霜,脸上沟壑纵横,眼中无悲无喜。他是雪妖长老。
“百年轮回,九十九次,都是他在替你死。”长老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今你还躲?”
江尘咳出一口血,低头看着从前胸透出的刀尖。刀身上刻着一个“璃”字,和白螭那柄一模一样。
“若这是命……”他慢慢挺直背脊,任由刀刃更深地扎进心脏位置,“我接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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