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还贴在心口,那道纹路像活了一样,在皮下缓缓游动。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在睁开眼,不是他的眼睛,也不是萧沉渊的,而是一种更早的东西——像是从骨头里长出来的记忆,正一寸寸往外爬。
他没动,也没退开。刚才那一抱不是结束,是开始。可现在的问题是,开始之后呢?谁才是真正的“我”?
识海里突然翻出一段画面:一间石室,火光将熄,一个女人站在炉前,手里握着半截断簪。她转身时,脸和他一样。可下一瞬,那张脸又变成了萧沉渊。
江尘猛地吸了口气。
这不是轮回里的事,也不是哪一世的记忆。这是……更早的源头。
他抬起手,指尖划过掌心,血珠渗出来,顺着指缝往下淌。他用血在空中画了一道玄阴灵脉图,线条刚成形,就震了一下——图谱的终点不在他体内,而在对面那个已经消散的影子所在的位置。
原来他们的根,从来就不分彼此。
“你说我们是一体。”他低声开口,声音干得像是从沙地里刮出来的风,“那你可记得,是谁先动手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浮现出一道虚影——萧沉渊站在那里,脸色冷得像雪夜里的刀锋。他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掌中断簪缓缓刺入自己心脏。
江尘瞳孔一缩。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扎穿了。不是痛,而是熟悉。那种感觉就像你忘了某个人的名字,可听见他咳嗽一声,立刻就知道是他来了。
记忆闸门被撞开一道缝。
三百年前,炼魂炉前,白衣女子将簪尖插进胸口,硬生生把神魂撕成两半。她说:“若天道要吞噬我,那我便将自己一分为二……一个去爱,一个去恨;一个守门,一个焚世。”
然后她闭上眼,任血滴入炉火,化作一朵血莲。
江尘喉咙发紧。那女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白璃不是转世,不是容器,她是最初的意识本源——而他,是她分裂出的一缕执念。
所谓的双生劫,根本不是天道设下的惩罚,而是她给自己留的试炼。只有当两个分裂体真正愿意合一,才能重启玄灵心诀,打破命轨循环。
可问题是,他真的准备好了吗?
那个在药堂被人踩进泥里的孩子,那个一次次被背叛、被杀死的江尘,他怎么能相信,那个冷眼旁观万人跪伏、抬手便令天地变色的萧沉渊,也是他自己?
他坐在地上,双手交叠放在丹田处,闭上眼。心口还在跳,但节奏不对,像是两个人的心同时在响。
他试着叫了一声:“白璃。”
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枯井。
刹那间,整个虚空颤了一下。
左眼血红,右眼金光,两种颜色开始往中间靠拢。不是融合,是回流。那些他曾以为是敌人带来的痛苦,此刻全都变了味道——那是他自己活过的日子,是他躲进黑暗里替他扛下来的岁月。
“我一直以为……你在害我。”他喃喃道,“其实你是我在活着。”
没有回应,只有心跳声越来越清晰。
他睁开眼,面前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座祭坛的虚影,通体燃烧着暗红色的火焰。碑文浮现出来,字迹像是用血写成的:
**劫火不焚外敌,只炼本我。**
江尘怔住。
所以这场劫,从来就不是为了毁掉谁。它是用来烧掉虚假的认知,逼你承认——我即一切,一切即我。
他伸手想去碰那碑文,指尖刚触到火焰,心口猛地一抽。不是疼,而是一种迟来的感应,仿佛体内还有什么东西不肯安顿下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阴阳鱼静静旋转,中间浮现出一行小字:同源共生,非劫非罪。
可就在他凝视那行字时,左腕忽然传来一阵异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纹路深处轻轻抓了一下。
江尘呼吸一顿。
他慢慢卷起袖子,露出整圈莲纹。原本闭合的阴阳双鱼,此刻其中一只的眼睛微微裂开了条缝,透出一点极细的黑光。
他盯着那道裂痕,没动。
片刻后,他抬起右手,按在心口。那里还在跳,但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一丝不属于他的节奏。
“你还不肯回来?”他问。
虚空寂静。
祭坛上的火焰忽然晃了一下,映得他半边脸明,半边脸暗。
他坐着没动,左手仍搭在丹田,右手压着心口。血从掌心伤口继续往下滴,落在虚空中,每一滴都无声无息地消失。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变化了。
不是力量的增长,也不是境界的突破,而是存在本身正在重新定义。他不再是某个名字、某种身份、某段命运的继承者。他是最初的那个意识,是所有轮回的起点,也是唯一能终结这一切的人。
但他也清楚,真正的难关才刚刚开始。
那个被他亲手推出去的另一半,并不完全甘愿归来。哪怕已经融合,哪怕记忆已通,仍有细微的抗拒藏在最深的缝隙里——就像一根刺,扎在灵魂的根部,拔不出来,也化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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