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跪在雪地里,喉咙里还泛着血腥气。他没抬头,只是死死盯着自己掌心——那朵莲花刺青还在跳,像有东西在皮下爬动。风停了,可心口那根线没断,反而越扯越紧。
白螭喘得厉害,冰枪插在身侧,枪柄微微震颤。他额角渗出的汗刚冒出来就结了霜,手指抠进雪里,指节发白。刚才那声“双生同陨”还在他脑子里回荡,不是幻听,是刻进骨头里的记忆。
“你还能动吗?”江尘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白螭没答,猛地抬手抹过额头,血顺着眉骨流下来。他咬牙,手腕一翻,割开掌心,血滴在枪尖上。冰枪嗡鸣一声,枪身骤然亮起幽蓝纹路,像是被唤醒的脉络。
地面开始震动。
一道冰墙从雪中升起,迅速围成半圆,将两人罩在其中。冰面泛着冷光,隐约能看到内部有符文流转,像是活物在游走。外面的风雪撞在上面,连一丝声响都没传进来。
江尘靠在冰壁上,喘了口气。左眼还在烧,血丝已经爬到瞳孔边缘。他抬手,指甲划破掌心,把血和剩下的一点毒粉混在一起,抹在眼皮上。一阵刺痛,眼前发黑,但那股往脑子里钻的劲儿总算弱了些。
“你刚才……用了什么?”他问。
“血引冰封。”白螭低声道,“只要我还有一滴血,这层冰就不会破。”他抬头,目光落在江尘脸上,“但撑不了太久。”
江尘点头,解开外袍。左肩露出来,一道暗青色的纹路从锁骨延伸到胸口,像冻裂的河床。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那纹路。
白螭瞳孔一缩。
那形状,和他耳尖那道自出生就有的霜裂,一模一样。
冰枪突然震得更厉害,枪柄上的莲纹亮了起来,和江尘肩上的纹路同时发烫。白螭盯着那纹路,呼吸变重。他忽然伸手,一把抓住江尘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你到底是谁?”他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刀锋般的冷意。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江尘没挣,直视着他,“你听那声音喊你‘弟弟’,三十年了。可你从来不敢信,是不是?”
白螭的手猛地一抖。
江尘继续说:“我不是她儿子。”他顿了顿,“我是她劈开的另一半。”
冰枪嗡的一声,枪尖自动抬起,直指江尘心口。白螭眼神剧烈晃动,像是在对抗什么。他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起,可手却没松。
“你要杀我,现在就能动手。”江尘没躲,“但你得先想清楚——刚才那声音,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你若真信她是来唤你回家的,那就刺下来。”
白螭没动。
江尘伸手,握住枪杆,往前一送。
枪尖刺入丹田,没有血,只有一股寒气顺着伤口蔓延开来。江尘闷哼一声,身体僵住,可没退。
寒气如蛇,顺着经脉往四肢游走。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慢了下来,血液像是被冻住,可与此同时,另一股热流从脊椎冲上来,和那寒气撞在一起。
白螭咬牙,另一只手按上枪柄,低声念了一句什么。
刹那间,两人同时闭眼。
记忆碎片翻涌上来。
——雪原深处,一座石殿。门开着,里面躺着一具女子的躯体,胸口插着半截断枪。
——女子抬起手,指尖滴血,在空中画下一道符。符成,她身体裂开,一黑一白两道影子被剥离出来。
——黑影落地化为人形,是幼年的江尘,蜷缩在地,浑身发抖。
——白影站起,是更小的白螭,被人抱走,头也不回。
——碑文浮现:“双生承劫,同归天门。”
江尘猛地睁开眼,冷汗直流。他低头看丹田——枪还在,可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不疼,反而有种奇异的通畅感。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和白螭的呼吸,竟然在同一个节奏上。
白螭也睁开了眼,脸色苍白得吓人。他缓缓抽出枪,指尖还在抖。
“你看见了?”江尘问。
“看见了。”白螭声音沙哑,“她不是死于沉渊之手。她是……自己裂开的。”
江尘点头:“为了封住什么。”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冰窟深处。刚才那股震动不止,岩壁开始剥落,露出后面的石面。一道巨大壁画缓缓显现。
画面中央,一男一女站在崩塌的天门前。女子是白璃,面容清晰。男子背对他们,只能看到侧脸——眉骨高,鼻梁直,额心一点朱砂痣。那轮廓,和萧沉渊至少有七分相似。
女人伸手抱住男人,头靠在他肩上。男人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发。
壁画下方,刻着四个古字:“双生承劫,同归天门。”
江尘盯着那男子的背影,忽然觉得心口又是一紧。不是疼,是……熟悉。
白螭也盯着那画,忽然抬手,用枪尖指向男子额间那点朱砂痣。
“他不是萧沉渊。”他低声说,“他是三界之主。”
江尘没说话。他想起碑文里那句“若我儿归来,以此火焚我残魂”——那不是遗言,是约定。她等的人,从来就不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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