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站在潭边,水珠顺着残破的衣角滴落,在地面砸出一个个深色圆点。他没动,守卫也没动。空气里还飘着阵法被破后的焦味,混着噬灵蛊尸体烧焦的腥气。
那跑掉的人脚步声早没了。
剩下的一个还举着刀,手微微发抖。江尘抬眼看了他一下,对方立刻低头,视线落在他心口——血莲纹正贴着皮肤起伏,像有东西在下面呼吸。
“回去。”江尘声音哑,但不急,“把话带到。”
那人没感应,转身就走。铁门合拢的瞬间,他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冷笑。
没人再进来。
他靠着岩壁坐下,左手搭在膝盖上,指尖轻轻摩挲左腕。莲纹还在震,不是痛,是感应。刚才那一击,七煞火扫过阵眼时,他察觉到一丝熟悉的频率——和摄魂铃一样的震动节奏,只是更沉,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回音。
他闭眼,把神识沉下去,顺着那丝共鸣往回探。刚触到边缘,心口猛地一紧,血莲骤然发烫,整条左臂像是被烙铁贴住。他睁开眼,没退,反而加大神识输出。
三息后,他收回手,嘴角扯了一下。
找到了。
不是铃,是人。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手腕上缠着和摄魂铃同源的东西。而且……那人魂脉的波动,和二十年前玄天宗地牢里某个影子重合了。
他从袖中摸出一支冰晶发簪。这是上次在雪妖族遗迹里顺走的,当时没用上,一直留着。现在,它正好能插进血祭阵的核心符眼——前提是,那符眼没被彻底封死。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祭坛。
地面的阵纹还在闪,但已经暗了大半。中央那具干尸依旧躺着,腰间断剑锈得厉害,可剑格上的裂痕走向,和湮世烬残影对得上七分。他没碰剑,而是蹲下身,将发簪尖端对准阵心那枚凹陷的符眼。
“你主子若不见我,”他低声说,“这纹……可会疼?”
话音落,发簪压下。
没有炸响,没有光浪。只有一声极轻的“咔”,像是冰层裂开一道缝。
整个密室静了一瞬。
然后,祭坛下方传来震动。不是从地底,是从时间里传来的震动。江尘眼前一黑,神识被猛地拽进去,身体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了。
幻象浮现。
地牢。石壁渗水,铁链挂着人影。一个银发少女被锁在炼魂炉边,脸上有泪,却没哭出声。她手腕上的莲纹和江尘的一模一样,只是更淡,像是快熄的火。
门口站着个孩子。七岁左右,穿月白长袍,眼尾一点朱砂痣。他手里拎着半截断剑,剑身沾血。
“白璃。”那孩子开口,声音冷得不像孩童,“天道要你死。”
少女摇头,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孩子没看她,抬手一推。她跌进炉口,火焰瞬间吞没身影。
最后一瞬,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江尘猛地抽回神识,整个人踉跄后退,撞上岩壁。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滴进眼睛,刺得生疼。他抬手抹了一把,掌心全是湿的。
左眼金瞳里血丝蔓延,像蛛网铺开。
原来是你。
他咬牙,把舌尖咬出个洞,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痛感拉回现实,他撑着地面站起来,盯着祭坛方向。
铁门开了。
教主走进来,黑袍拖地,青铜面具遮住脸。他站在三步外,没说话,右手缓缓抬起,腕上一道银链垂下,末端挂着一枚残铃——和摄魂铃同源,但少了半圈纹路。
“你竟还记得。”教主开口,声音沙哑,像是砂纸磨过铁锈。
江尘没答。他盯着那残铃,忽然笑了:“你戴面具,是因为怕我认出你这张脸?还是……怕你自己照镜子?”
教主没动。
江尘往前一步,“二十年前的地牢,你在场。你看着他把白璃推进去,你也知道,她是初代圣女。”
“你不知道。”教主低声道。
“我知道。”江尘打断,“我知道她是我的前身,我知道她魂飞魄散前最后一念是恨——不是恨天道,是恨那个她亲手养大的弟弟。”
教主的手指动了动。
江尘再逼近一步,“你更知道,萧沉渊不是被逼的。他是自愿的。因为他早就被天道种了杀戮道则,从生下来那天起,就在等这一天。”
“够了。”教主声音冷下来。
“不够。”江尘冷笑,“你躲在这里,用幽冥教的壳子藏二十年,就是为了等我出现?等一个能唤醒记忆的钥匙?”
教主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摘下面具。
江尘瞳孔一缩。
那张脸,和玄天宗失踪的三长老有九分相似。眼角细纹走向、鼻梁弧度、甚至左耳后那颗小痣,都一模一样。但不一样的是,这人右颊有一道贯穿性的烧伤疤,像是从地牢火焰里爬出来的痕迹。
“我是看守地牢的人。”教主说,“那天,我本该拦住他。”
江尘盯着他,“你没拦。”
“我拦不住。”教主声音低,“他是天道选中的容器,而她是祭品。规则不允许我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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