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还停在腰间的瓷瓶上,指节发白。苏蘅的呼吸贴着他胸口,浅得几乎断掉。天边那几艘黑船已经能看清轮廓,船首雕着狰狞兽首,甲板上站着一排影影绰绰的人影,灵压像铁网一样往下压,逼得人喘不过气。
他没动。
风从北面刮来,带着冰碴子的刺痛。就在这时,地上那滩黑晶渗出的血符突然颤了一下,像被什么吸住,猛地缩成一点,随即化作一道极淡的冰痕,往雪地深处延伸。
江尘瞳孔一缩。
那是残影。
白螭的冰棺在秘境崩塌时碎成粉末,可这缕残影竟没散,一直藏在血雨底下,等到现在才显形。
他一把抱起苏蘅,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她后颈。血雾落下的瞬间,她耳后的皮肤猛地一跳,那道细如发丝的莲纹竟开始发烫,顺着血脉往心口爬。
残影也动了。
像被这股热意牵引,冰痕骤然亮起,蜿蜒向前,每走一段,就浮出一小片冰棺的虚影,裂痕清晰可见,正中央刻着一个“璃”字。
江尘低头看苏蘅。她双眼紧闭,可嘴唇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什么。他没再犹豫,抬脚跟上残影。
每一步落下,脚底都传来细微的震颤。那些战船没追,也没放箭,就这么远远吊着,像在等什么。
残影越走越快,最后竟腾空而起,化作一道冰光,直插前方雪峰。山体中央裂开一道缝,黑得不见底。江尘抱着苏蘅踏进去,身后寒气一涌,裂缝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天光。
里面不冷。
反而有股温热的气流从深处传来,带着铁锈味。墙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全是扭曲的莲形图腾,有些地方被划破,露出底下暗红的岩层,像干涸的血。
残影停在最深处。
一面石壁前,冰光缓缓散去,露出半截棺形轮廓,正是白螭最后化作的冰棺。裂痕还在,可这一次,裂口里浮出细碎的金光,像沙粒般缓缓旋转。
江尘伸手碰了那金光。
指尖刚触到,整面石壁突然一震,墙上的莲纹活了,顺着岩面游走,拼成一幅巨大的壁画。
画上是两个人。
他们背对背站着,身形几乎一模一样,长发垂到腰际,手腕上都缠着锁链。锁链另一头连向天空,没入一团混沌之中。他们脚下踩着破碎的天道碑,碑文被血糊住,只能看清一个“祭”字。
江尘的左眼猛地一抽。
血瞳还没完全褪去,可这一次,痛得不一样。不是记忆倒灌,而是像有东西在往外拽,要把他整个人撕开。
他咬牙,反手将毒火拍在左眼眼皮上。火光一闪,血色退去,视野清明。
“别碰它。”他低声说,是对自己,也是对苏蘅。
可苏蘅已经动了。
她不知何时睁了眼,右眼金光流转,左眼却泛着冰蓝。她挣脱江尘的手,踉跄着走到壁画前,抬手按了上去。
“嗡——”
地面一震,壁画上的两人突然转头,面孔模糊,可江尘看得清楚——那不是他,也不是萧沉渊。是更早的东西,是未成形前的影子。
苏蘅的手在抖。
她心口的冰晶突然裂开一道缝,从中飞出七只金蝶,每一只翅膀上都刻着半个咒文。可刚飞到半空,金蝶就一只接一只爆开,化作血雾,洒在壁画上。
“不。”江尘冲过去,一把扣住她手腕。
苏蘅却笑了。嘴角扯出个极轻的弧度,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听见了……她们在叫。”
“谁?”
“被切开的那一个。”
她猛地回头,盯着江尘,眼神清明得可怕:“你不是江尘,也不是白璃转世。你是被割下来的一半,用她的血养活的。”
江尘的手僵住。
苏蘅抬手,指尖划过自己心口的冰晶:“我才是容器。她把你们分开的时候,把‘情’抽出来,塞进了我这里。所以我的玄阴灵脉会认你,所以白螭临死前说‘带着姐姐的心走’——他要你带走的,不是记忆,是她割出去的那部分魂。”
江尘的呼吸重了。
他想反驳,可左腕的莲花刺青突然发烫,像是在应和她说的每一个字。
壁画上的画面变了。
两人中间多出一个女人。她背对着他们,长发披散,手腕上的锁链连向两人的手腕。她举起刀,不是砍向别人,而是砍向自己胸口。
刀落下的瞬间,她回头。
江尘的血瞳再次炸开。
是白璃。
可她的脸,和他记忆里的不一样。更年轻,眼神更冷。她看着壁画外的江尘,嘴唇动了动。
没有声音。
可江尘读出来了。
“你本不该存在。”
话音落下的刹那,苏蘅整个人弓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她耳后的莲纹开始渗血,血珠顺着脖颈往下流,滴在地面。
“啪。”
一滴,又一滴。
血落下的地方,石板裂开,浮现出一道半圆的青铜链纹,断口参差,像是被硬生生扯断的。
江尘跪下来,一把撕开左臂衣袖。莲花刺青暴露在空气中,正中央,那朵莲的花瓣在动,缓缓旋转,与苏蘅心口的冰晶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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