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鞋底陷进焦土,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他背着白螭,后颈的汗混着血往下流,渗进衣领。那截血莲纹布条缠在白螭断臂上,已经被冷汗浸透,毒火的余温勉强吊着一口气。残页贴在胸口,金属边角扎进皮肉,发烫,像是要烧穿他的心。
他停下,把白螭靠在一块断碑上。碑面裂开,露出底下暗红的纹路,像干涸的血。他没看,只低头撕下内衬另一角布,重新裹紧那条焦黑的手臂。动作很慢,手指发抖。毒火在他经脉里乱窜,左眼还在烧,视野边缘泛着红。
他不能停。
他撑地起身,掌心按进焦土。地底有东西在动,黑气顺着裂缝游走,像蛇。他咬牙,从腰间取下一只空瓷瓶,捏碎,把碎片插进土里。接着点燃最后一丝毒火,逼近瓶口。火苗蹿起,烧开表层焦灰,露出底下一块青铜残片。
残片只有巴掌大,边缘参差,纹路却清晰。江尘用指尖抹去灰烬,看清了——和镇魔渊那尊鼎身上的纹路一模一样。中央刻着一个“萧”字,笔划深得像是被人用刀硬剜进去的。
他盯着那个字,没动。
残片边缘有一圈细纹,弯弯曲曲,像锁链缠着铃铛。他忽然觉得掌心一烫,低头看,皮肤底下似乎有东西在动,顺着血脉往上爬。他猛地攥紧残片,刺得掌心出血,那感觉才退下去。
他把残片塞进内袋,靠近残页的位置。然后背起白螭,往东走。
中州边境的风带着铁锈味。运尸车在官道上颠簸,江尘蜷在尸堆底下,身上抹了腐尸粉,气味刺鼻。他闭着眼,但没睡。左眼的血色还没退,一睁眼就疼。他靠感觉数着车轮碾过石板的次数,七百三十六下后,车停了。
他等了半刻钟,等守卫换岗的脚步远去,才掀开盖布爬出来。驿站屋顶积着灰,他趴在瓦片上,往前爬了十几步,探头往下看。
祭坛。
红绸从驿站门口一直铺到空地中央,像一条血路。香炉摆在正中,炉火幽蓝,映出一个跪着的人影。苏蘅。
她穿着大红嫁衣,发间银簪斜插,右眼被钉穿,血顺着脸颊流进香炉。炉中火光一跳,浮现出一朵血色莲纹——和他左腕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江尘的手按在屋顶,指节发白。
香炉底下刻着三个字:“契魂引”。火光晃动,苏蘅的影子投在地面,忽然裂开,一左一右,两个影子并立。一个低着头,温顺如常;另一个仰起脸,嘴角咧到耳根,无声地笑。
他没动。
他知道这阵法。摄魂阵,一步踏进去,魂就没了。他不能救她,至少现在不能。他得看清楚——她是不是被迫的?还是……她自己愿意?
他盯着祭坛四周。没有守卫,没有符咒,只有红绸,只有香炉,只有苏蘅一个人跪在那里,血不停地滴。
风忽然停了。
香炉火光猛地一缩,又暴涨。苏蘅抬起头,右眼黑洞洞的,左眼却清亮得诡异。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但江尘听到了。
“你来了。”
他一僵。
不是通过耳朵,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的。像一根针,扎进识海。
他还没反应,祭坛另一侧,一道人影缓缓走出。
萧沉渊。
月白长袍,袖口绣着吞噬万物的黑洞纹,腕间挂着一串铃铛。他走得不快,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走到苏蘅身后,他抬手,轻轻抚过她左脸,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时辰到了。”他低声说。
苏蘅没动,血还在滴。
萧沉渊抬手,转动腕间铃铛。
铃声很轻,像风吹过枯叶。
江尘却猛地弓起背,喉头一腥,一口血喷在瓦片上。他死死咬住牙,手按住左腕,莲纹在烧,像烙铁贴在皮上。更可怕的是——他体内的魔骨动了。
那根从镇魔渊带出来的黑骨,此刻在经脉里震颤,发出低语:“……主……归……”
江尘瞳孔一缩。
他想退,可身体僵住。铃声还在响,一圈圈荡过来,他识海像被撕开,毒火失控,左眼血色暴涨。他抬手去摸残页,把它从胸口扯出,按在心口。
残页发烫,金属边角割进皮肉,总算压下一丝魔骨的躁动。
可铃声没停。
萧沉渊站在祭坛上,忽然转头,看向江尘藏身的屋顶。唇角一勾,笑了。
“你果然来了。”
他手腕一转,铃声骤急。
江尘眼前一黑,膝盖砸在瓦片上。魔骨在他体内狂震,像要破体而出。莲纹烧得发黑,毒火从七窍往外冒。他张嘴,想咬舌尖,可牙关锁死,动不了。
铃声里,萧沉渊开口:“这婚约,是给她准备的。但祭品……从来不是她。”
江尘抬头,血从眼角流下。
“是你。”萧沉渊看着他,声音轻得像耳语,“你的魂,早就该回来了。”
铃声再响。
江尘体内魔骨猛然一抽,整条左臂“咔”地扭曲,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拽动。他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响,听见魔骨在笑,听见识海深处,有个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不是江尘。
是那个名字,千年前被烧进炼魂炉的——
萧沉渊抬手,指尖一勾。
红绸突然扬起,像活过来的蛇,朝屋顶缠来。
江尘咬破牙龈,血喷在残页上。纸面一烫,浮出四个字:“三王执铃”。他一把将残页塞进内袋,翻身滚下屋顶。落地时左腿一软,跪在地上,手撑着地,指缝里全是黑灰。
他抬头。
红绸在空中扭动,逼近。
萧沉渊站在祭坛上,铃声未停。
苏蘅依旧跪着,血滴进香炉,影子分裂成两个,一个在哭,一个在笑。
江尘撑地的手突然一滑,掌心沾了血,残片边缘的铃形符纹,正对着香炉火光,泛起一丝微光。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左腕莲纹猛地一缩,像被人攥住。
铃声戛然而止。
萧沉渊低头,看着自己腕间的铃铛。铃舌断了,一截黑丝从里面垂出来,像血。
他笑了。
江尘撑着地的手指动了动,指尖抠进土里。
红绸离他还有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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