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挂在教学楼的尖顶上，把整片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红色。十年了，这座校园依旧保留着他们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教学楼外立面粉刷一新，操场边的梧桐树粗壮了不少，树影在地上拉得老长。
五个人站在天台上，风掀起他们的衣角，发出轻微的猎猎声响。
林清绾从包里掏出五罐薄荷汽水，铝罐碰撞的声音清脆又熟悉。她递给每个人一罐，指尖微微发颤："当年……我们好像也是这样站在这里。"
程野接过汽水，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表面，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记得那天谢临川扔给他们薄荷糖时，也是这样的黄昏。那时候他以为那只是个古怪的转学生，根本没想到——
"这玩意儿还是这么难喝。"苏晴拧开拉环，故意灌了一大口，皱着脸吐了吐舌头。十年过去，她眼角的细纹多了几道，但笑起来还是当年那个乐天派的模样。
陆离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远处操场上。夕阳给跑道镀上一层金边，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那个暴雨夜，谢临川站在雨中，染血的借条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沉默在五个人之间蔓延，只有易拉罐开启的嘶嘶声偶尔打破宁静。
"你们记不记得，"林清绾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那天我们在这里喝汽水，程野说等考上大学要请我们喝啤酒。"
程野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结果我爸跳楼了。"笑声戛然而止，他握紧汽水罐，指节泛白，"那时候我觉得……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苏晴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她想起自己躲在卫生间哭的时候，是林清绾偷偷塞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可是要当大明星的人"。而现在，她确实成了小有名气的演员，却差点为了家族利益放弃追查真相。
陆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他们五个人的合照，拍摄于高中毕业典礼那天。照片里谢临川缺席，角落里他的校服被撕烂了一角。"我修复了这张照片。"他把照片举起来，对着夕阳，"你们看，谢临川站在最边上，眼神……就像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游戏。"
程野一把夺过照片，指尖轻轻抚过谢临川模糊的轮廓。十年了，他仍然记得父亲坠楼时那声沉闷的撞击，记得谢临川站在对面楼顶冷漠的注视，记得自己口袋里那份写满绝望的遗书草稿。
"我曾经恨过你们所有人。"程野突然说，声音沙哑，"恨清绾接受保送，恨晴晴那么轻易就原谅家里，恨陆离的画被说抄袭……更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发现真相。"
林清绾的汽水罐掉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她望着程野，眼泪无声地滑落："我妈妈病了……我以为我放弃保送是为了她，可现在想想，我是不是也害怕面对你父亲的事？害怕谢临川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苏晴走过去抱住林清绾，像十年前无数次那样："我们谁不是一边害怕，一边硬撑着往前走呢？"她转向陆离，"还记得你那幅《破碎的变量》吗？画展上有人说看不懂，可我觉得……那就是我们啊，被命运撕扯得支离破碎，却又倔强地拼凑在一起。"
陆离点点头，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幅画。那是他最近刚完成的，画面上五个少年站在天台上，背后是破碎的玻璃和一瓶打翻的薄荷汽水，阳光透过玻璃碎片在他们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想把它留在这里，"他把画放在天台的水泥栏杆上，"作为我们十七岁的纪念。"
程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揉皱的"忏悔信"，毫不犹豫地撕成碎片，任由纸屑在风中飘散。"我不会再被谢临川牵着鼻子走了。"他声音坚定，"不管他留下什么陷阱，我都不会再逃避。"
夕阳已经沉到了教学楼后面，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深紫色。五个人肩并肩站在天台边缘，望着这座承载了他们青春记忆的校园。
"你们说，"苏晴轻声问道，"谢临川他……真的只是想证明我们什么都不是吗？"
林清绾摇摇头："不，他是在嫉妒。"她望向远方，声音平静而坚定，"嫉妒我们即使被命运打击，也依然能站起来。嫉妒我们之间的友谊，嫉妒我们敢于反抗。"
程野捡起地上的一片薄荷汽水瓶盖，上面还残留着些许干涸的糖渍。"他永远不会明白，"他轻声说，"真正的力量不是控制别人，而是即使被摧毁过，也能重新站起来。"
陆离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里一张高中时期的照片——五个人挤在天台上，笑得那么灿烂，谢临川站在最边上，冷眼旁观。"我想把这个发到我们的群里，"他说，"配上文字：'十年了，我们终于和解了'。"
苏晴拿出粉饼盒，对着有些斑驳的镜子补了补妆："喂，你们记得吗？当年谢临川总说我们吵吵闹闹很烦人。"她眨眨眼，"可现在想想，能这样吵吵闹闹地站在一起，真好。"
林清绾举起汽水罐，罐身上的水珠在夕阳的余晖中闪闪发光："敬十七岁的我们，"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敬那些我们以为熬不过去的日子，敬我们最终没有放弃的自己。"
"敬十七岁的我们！"四个人齐声回应，五只汽水罐在空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风再次吹过天台，带着初秋的凉意。远处传来下课铃声，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嬉笑着跑上天台，青春的喧嚣再次充满了这个地方。
五个人相视一笑，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时的他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青春故事，却不知道命运早已在暗处布下了天罗地网。
但现在，他们站在这里，破碎过，重组过，却依然完整。
薄荷汽水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冰凉，却透着一丝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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