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日的黄昏将整个校园染成琥珀色。林清绾站在教学楼走廊尽头的窗前，看着夕阳在操场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准考证边缘，那张薄薄的纸在她掌心微微颤抖——右下角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痕，像是被什么利器轻轻划过。
"清绾，你的准考证......"
苏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林清绾迅速将准考证塞进校服口袋，转身时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闺蜜白皙的脸颊上还挂着汗珠，运动服的领口被汗水浸湿了一片——她刚从医务室跑来，手里还攥着一瓶没来得及拧紧的矿泉水。
"谢临川刚才来找你了。"苏晴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过空荡荡的走廊，"他递给你这个。"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便签纸，边缘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
林清绾展开便签，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宋体字："明早七点，旧体育馆仓库，不见不散。"没有署名，但右下角有一个淡淡的薄荷糖图案——谢临川的标志。
"我不去。"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冷得不像自己。想起今早母亲在早餐桌上说的话："金融系保送名额要是出了问题，你的人生就毁了。"母亲的眼神里藏着某种她读不懂的东西，像是恐惧，又像是决绝。
苏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我刚才在储物柜后面发现了这个。"她从运动裤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支黑色中性笔——笔帽上刻着微小的"S.L"字母，正是谢临川常用的那款。
林清绾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想起昨天模拟考时，自己的中性笔突然没墨水了，谢临川"恰好"递来一支一模一样的。当时她接过笔时，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现在想来，那可能是微型窃听器。
"他到底想要什么？"苏晴的声音颤抖。
林清绾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越过苏晴的肩膀，落在走廊另一端的教师办公室。百叶窗后隐约可见班主任的身影，正在整理一摞高考报名表。其中一张表格的右上角，隐约可见"谢临川"三个字——那是昨天才补填的转学生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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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体育馆的铁门在暮色中吱呀作响。林清绾推开门时，灰尘在斜射的阳光里飞舞，像一群惊慌失措的精灵。仓库深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她握紧口袋里的准考证，一步步向声源走去。
"来了？"谢临川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林清绾抬头，看见转学生坐在生锈的篮球架上，双腿随意晃荡着。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水泥地上扭曲成怪异的形状。
"准考证。"谢临川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纸，在指尖晃了晃，"你的......或者程野的？"
林清绾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下午班主任找她谈话时欲言又止的表情："程野的准考证出了点问题，上面的信息和身份证不符......"少年体育生此刻应该在操场加练吧，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正在被暗中改写。
"你要多少？"她听见自己问，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谢临川轻笑一声，从篮球架上跳下来。他走近时，林清绾闻到了浓重的烟草味——这不符合校规的味道从何而来？当她看清少年手中的东西时，血液瞬间凝固：那是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边缘用薄荷糖纸捆扎着。
"一百万。"谢临川将钱扔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买你的人生。"他的皮鞋尖挑起一张钞票，在指尖旋转，"或者......"眼神突然变得阴鸷，"我明天就去举报程野父亲的事。"
林清绾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想起病房里父亲颤抖的手指，想起那些潦草的账本上"谢氏集团"四个字，想起谢临川今早递来的矿泉水瓶身上的奇怪编号——那可能是某种交易代码。
"你凭什么觉得......"
"就凭这个。"谢临川突然打断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画面里是教师办公室，班主任正将一沓试卷放进抽屉，而谢临川的手指在镜头外比了个V字。"你的月考成绩，"他轻笑，"是我亲手改的。"
林清绾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了生锈的铁架。灰尘簌簌落下，迷了她的眼睛。她突然明白了一切——从开学第一天起，谢临川就在编织这张大网。那些薄荷糖是毒药，矿泉水是迷药，连她的保送名额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现在，选择吧。"谢临川的声音在仓库里回荡，"要么明天带着我的钱离开，要么......"他突然扯开校服衬衫，露出胸前狰狞的刀伤，"看着我死在你面前。"
暮色完全笼罩了仓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破败的窗框外。林清绾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手背上——是血，从谢临川的伤口渗出来的血。她突然想起十七岁的开学日，少年转学生站在窗边冷笑的样子，原来那时他就已经在计划这一切。
"为什么......"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临川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像是悲哀，又像是解脱。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扔在钱堆上。照片上是年轻的谢父和两个婴儿，其中一个的脚踝上戴着银色的脚链——和林清绾母亲收藏的那枚一模一样。
"因为......"他轻声说，"我们本该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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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清绾捂着嘴冲出仓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宿舍的，只记得一路上眼泪模糊了视线。推开寝室门的瞬间，苏晴的惊呼声响起："天啊！你的准考证......"
林清绾低头，看见那张薄薄的纸正在自己手中燃烧。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右下角的裂痕，最终化为一撮黑色的灰烬。她突然想起谢临川说的话："有些东西，烧掉了反而更干净。"
窗外，一轮血月缓缓升起，将整个校园笼罩在诡异的光芒中。林清绾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旧体育馆的轮廓。她知道，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再也无法回头——就像谢临川胸前的刀伤，就像程野父亲账本上的名字，就像她手中正在燃烧的准考证。
十七岁的盛夏，在这个燃烧的夜晚，终于显露出了它最残酷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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