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风裹挟着桂花香钻进校服领口，程野站在跑道起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护腕——这是林清绾上个月偷偷塞给他的，说是能带来好运。此刻那抹薄荷绿的布料正紧紧缠在他突起的腕骨上，像一道无声的咒语。
"各就位——"
广播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程野深吸一口气，后脚跟抵在起跑线上的瞬间，余光瞥见观众席最后一排的谢临川。转学生今天罕见地穿了校服，袖口露出一截银色腕表，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预备——"
发令员的声音像根细针，轻轻挑破空气里的紧张。程野的肌肉绷紧到极致，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就在这时，他忽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味——是谢临川常抽的那种烟的味道。
"砰！"
枪声炸响的刹那，程野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风声呼啸而过，他听见看台上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却始终辨不清其中有没有林清绾的声音。跑到第二圈时，他感觉右腿肌肉传来一阵细微的抽搐。
"程野！"苏晴的声音突然穿透噪音，"你的腿！"
他低头一看，右小腿肚上赫然浮现几道青紫色的淤痕，形状像是手指印。剧痛顺着血管窜上来，程野踉跄了一下，差点撞上内侧跑道的女生。观众席爆发出惊呼声，他看见班主任霍然站起，而谢临川的指尖正慢条斯理地敲击着矿泉水瓶。
就是现在！
程野咬紧牙关，不顾疼痛加速冲刺。第三圈弯道处，他感觉有人从侧面撞了他一下。重心偏移的瞬间，他看见撞向自己的那个男生脸上得逞的笑容——是高三（7）班的体育特长生张磊，上周刚因为恶意犯规被停赛处分。
"砰！"
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的剧痛让程野眼前发黑。观众席一片哗然，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右腿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这时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来，冰凉的矿泉水瓶贴上他发烫的后颈。
"站起来。"谢临川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刀刃，"你可是要拿冠军的人。"
程野猛地回头，看见转学生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阳光下，他看清了对方手中水瓶的标签——那串奇怪的编号和高考前夜谢临川给他的那瓶一模一样。
"不用你假好心！"程野甩开矿泉水瓶，鲜血从膝盖渗出，在跑道上洇开暗红色的花。他挣扎着往前爬，指甲在塑胶跑道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谢临川突然俯下身，薄荷烟的气息喷在程野耳畔："你爸的公司，资金链还撑得住吗？"他指尖划过程野颤抖的脊背，"听说催债的人已经去你家堵过两次了..."
"闭嘴！"程野猛地抬头，额角的青筋暴起。他看见谢临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画面里是程父跪在讨债人面前的狼狈模样。
观众席突然安静下来。程野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林清绾从人群中挤出来，脸色煞白地站在跑道边，手里攥着没来得及送出的止痛喷雾。
"真感人啊。"谢临川站直身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不过你们猜，要是这段视频传到校长邮箱，程野还能不能参加下周的市运会选拔？"
程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他想起今早出门时父亲蜷缩在床头的样子，想起母亲偷偷抹泪时颤抖的肩膀。膝盖的疼痛突然变得麻木，他慢慢爬起来，拖着伤腿走向终点线。
"程野！"苏晴哭着冲过来要扶他，却被他侧身避开。他一步一步往前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终点线近在咫尺时，他听见谢临川轻笑一声，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真遗憾，看来你的腿比你想象中还要脆弱。"
最后十米，程野突然加速。剧痛从膝盖窜上脊椎，他咬破嘴唇才没让自己喊出声。当指尖终于触到终点线的瞬间，他听见裁判吹响哨子的声音，看见记分牌上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刺眼的"DNF"（未完成）。
"程野同学，"裁判走过来时递给他一张纸条，"有人举报你比赛中使用违禁药物，需要去医务室抽血化验。"
程野低头看纸条，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是谢临川的招牌涂鸦。他忽然想起三天前苏晴神秘兮兮塞给他的那瓶维生素，当时她还开玩笑说："这是秘密武器，比赛前记得吃。"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时，程野正盯着掌心的维生素瓶发呆。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他抬头看见穿白大褂的校医，对方推了推眼镜："来，抽个血。"
针头刺入血管的瞬间，程野忽然想起什么。他猛地抓住校医的手腕："这批检测试剂...是谁负责的？"
校医愣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是...是教务处统一采购的..."
"是谢临川他爸的公司提供的。"身后突然传来苏晴的声音。她冲进医务室，眼睛红肿得厉害，"我查过了，最近三个月所有体育特长生的体检报告都经过特殊处理..."
程野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他想起高考前夜谢临川站在对面楼冷笑的样子，想起父亲跳楼时血染红的校服，想起林清绾颤抖着问他"为什么改成绩"时，转学生眼里那抹胜券在握的冷意。
"现在怎么办？"苏晴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陷进皮肉，"市运会选拔赛...你的腿..."
程野慢慢站起来，伤腿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走到窗边，看见操场上谢临川正和几个老师说说笑笑，银色腕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远处教学楼的电子屏上，正滚动播放着他的比赛画面——画面里的他倒在跑道上，像只折翼的鸟。
"还能怎么办？"程野扯出一个笑，"继续跑啊。"
他推开窗户，秋日的风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苏晴惊恐地想要拉住他，却只抓住一片衣角。程野纵身跃下的瞬间，听见谢临川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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