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我的路,我自己走”,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苏晚晴连同她那份复杂的善意,彻底隔绝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我抱着冰冷的洗衣篮,头也不回地走进佣人通道的阴影里,将后院那片虚假温暖的阳光和她可能蕴含深意的目光,一并决绝地甩在身后。
踏入昏暗的室内,潮湿的霉味和消毒水的气息混合着扑面而来,与刚才室外干燥温暖的空气形成刺骨的对比。我背靠着冰凉粗糙的墙壁,缓缓闭上眼睛。怀中洗衣篮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手臂上,但比起此刻内心的翻江倒海,这点物理上的沉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苏晚晴的话,像一把淬了冰又裹着蜜糖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我三年来用麻木和顺从浇筑的坚硬外壳。“嫉妒和过去的阴影让他失去了判断力。”——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几乎推翻了我所有苦难的“合理性”。
原来我所承受的一切,并非源于我莫须有的“罪过”,而是源于那个施加者自身无法愈合的创伤和扭曲的占有欲。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种近乎荒诞的悲凉和……一股更加冰冷刺骨的愤怒。
她看到了真相。或者说,她至少看到了真相的一部分。这个认知,像黑暗中突然擦亮的一根火柴,微弱的光亮不仅没有带来温暖,反而照出了周遭更加深不见底的黑暗和自身处境的绝望。
连一个旁观者都能看清的荒谬,那个身处漩涡中心、掌控一切的男人,却固执地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报复叙事里,乐此不疲。
那么,我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继续充当他宣泄扭曲情感的沙袋?继续在这座黄金牢笼里,一点点磨灭掉最后残存的自我,直到彻底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不。
绝不。
苏晚晴的提议,那个未曾言明的“帮助”,像悬崖边伸出的藤蔓,充满诱惑。接受它,或许能更快地脱离眼前的苦海。
但代价是什么?是将自由的希望寄托于他人的善意之上,是将自己从一座牢笼,可能转移到另一座形式不同但本质依旧的依附关系中。更重要的是,这会玷污我这三年来在屈辱中死死守护的那点东西——那就是即便跪着,也未曾真正向命运低头的、最后的尊严。
我的路,必须我自己走。哪怕这条路布满荆棘,前途未卜,但每一步,都将踩出我自己的印记。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苏晚晴的出现和她的那番话,与其说是动摇,不如说是一剂强效的催化剂,让我本就坚定的决心,淬炼得更加冰冷和坚硬。
我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因外界善意而泛起的微弱波澜,已彻底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我抱着洗衣篮,走向地下室的洗衣房,脚步沉稳,一如往常。
接下来的半天,我像一台被输入了最终指令的机器,更加高效、也更加“完美”地履行着保姆的职责。擦拭楼梯扶手时,我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木质纹理的每一丝起伏,仿佛在最后一次抚摸这座囚笼的轮廓。清洗晚餐后的水晶高脚杯时,我透过摇曳的水波,冷静地审视着倒影中那个苍白、平静、看不出一丝破绽的脸庞。我将所有外露的情绪彻底封存,将那个即将破笼而出的、真正的沈清弦,深深地埋藏在最底层。
夜晚如期降临。宅邸里一片死寂,只有走廊尽头那个值班保镖偶尔发出的轻微脚步声,像规律的钟摆,提醒着我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陆砚深书房的门紧闭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线,他显然还在为那个重要的跨国并购案焦头烂额。这很好,他的注意力被牢牢牵制在远方,为我创造了宝贵的窗口。
我躺在狭窄的床上,没有入睡。耳朵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宅邸里的一切声响——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远处街道隐约传来的车流声,以及窗外夜风吹过光秃树枝的呜咽。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像一台超级计算机,最后一次核对、演练着明天的每一个步骤。
周三。上午九点半。绿源生鲜的货车。后门卸货区。
藏匿在废弃花盆底部的行李。
提前换好的普通衣物。
规划好的撤离路线:从后门到小区围墙的捷径,避开主要监控探头的地点,最近的公交车站和换乘方案……
林薇那个南方小城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
每一个细节,都在心中反复推演,预设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应对方案。心跳平稳而有力,不再是恐惧的悸动,而是大战前夕蓄势待发的沉稳。
凌晨时分,我悄无声息地起身。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城市霓虹反射进来的微弱光线,我走到房间角落那个破旧的五斗柜前。最底下的抽屉里,放着我已经准备好的“行头”——一套毫不起眼的灰色运动服,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一个普通的棉布口罩。这些是我之前利用几次外出机会,像蚂蚁搬家一样,用攒下的极少现金,在不同的街边小店偷偷购买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