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织着,将景仁宫的琉璃瓦洗得发亮。柳若微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捻着一枚银质的凤钗,钗头的凤凰眼窝里,藏着一小撮暗褐色的粉末 —— 那是南疆秘术炼制的 “牵机引”,毒性猛烈,却无色无味,混入汤羹后,只会让人看上去像是急病暴毙,连最精明的太医也难查出端倪。
“娘娘,这东西太险了。” 晚晴捧着一方绣帕,指节捏得发白,“御膳房的人都看着呢,您亲手炖这盅燕窝,若是被人抓到把柄……”
“把柄?” 柳若微将凤钗轻轻插入发髻,镜中的自己面色平静,眼底却翻涌着骇人的寒意,“我如今还有什么把柄可抓?父亲被关在刑部大牢,兄长流放岭南,景仁宫的宫人走了大半,连门前的石狮子都比往日矮了三分。苏凝执掌凤印,日日拿着‘整顿宫规’的由头敲打我,再不出手,迟早会被她寻个错处,打入冷宫,死得不明不白!”
她起身走到膳房门口,里面正飘出甜腻的香气。小厨房的灶上,一盅冰糖燕窝正咕嘟作响,胶质浓稠的汤汁泛着莹润的光 —— 这是御膳房按例给凤仪宫准备的,说是皇后连日操劳六宫事务,需得温补调理。
“去,把那包‘凝神散’拿来。” 柳若微对着掌勺的太监吩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包所谓的 “凝神散”,正是用南疆草药伪装的 “牵机引”。
太监战战兢兢地递过纸包,柳若微接过时,指尖触到纸包的粗糙,忽然想起三年前,父亲将这包毒药交给她时说的话:“若到万不得已,用它自保。” 那时她只当是句玩笑,如今却要亲手用它来杀人。
燕窝炖得正好,她亲自舀入描金的白瓷盅里,动作缓慢而郑重。汤匙碰到盅壁的轻响,在寂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晚晴看着她将那撮粉末抖入燕窝,胶质瞬间将粉末吞没,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吓得腿肚子都在转筋。
“娘娘,真的要这样吗?” 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皇后娘娘待您不薄,前日还在皇上面前为柳尚书求情……”
“求情?” 柳若微冷笑一声,将盅盖轻轻合上,“她那是做给皇上看的!踩着柳家的尸骨立她的‘贤德’牌坊,这种事,她做得还少吗?”
她想起半月前在御花园,苏凝握着她的手说 “妹妹放心,柳尚书虽有错,皇上念及旧情,定会从轻发落”,那时的语气温柔得像春日暖阳,此刻想来却满是刺骨的寒意。若不是苏凝在背后推波助澜,父亲怎会从礼部尚书一贬再贬,最后落得个抄家入狱的下场?
“这盅燕窝,她必须喝。” 柳若微将食盒的锁扣扣紧,铜锁发出 “咔哒” 一声轻响,像定下了谁的生死,“你亲自送去凤仪宫,告诉她,这是我谢她为柳家求情的心意。记住,一定要亲眼看着她喝下去,回来复命时,我要听你说清楚,她喝了几口,是什么神情。”
晚晴捧着食盒的手在抖,指尖触到食盒的温度,竟像是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若是…… 若是皇后娘娘不接呢?她身边的画屏精明得像只狐狸,说不定早就察觉了……”
“她会接的。” 柳若微走到窗前,望着凤仪宫的方向,那里的飞檐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苏凝最重‘皇后’的体面,我如今是失势的嫔妃,她若连一碗燕窝都拒之门外,明日宫里就会传遍‘皇后苛待妃嫔’的闲话。她要在皇上跟前立贤德的牌坊,就必须接下这盅燕窝,必须当着你的面喝下去。”
她算准了苏凝的软肋 —— 那层看似无坚不摧的 “体面”,其实是最锋利的刀,既能伤人,也能被人利用。
晚晴刚走出景仁宫的角门,就被一阵风吹得打了个寒颤。雨丝落在食盒上,洇出淡淡的水痕,像极了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她跟着柳若微多年,知道主子的性子,看似温婉,实则狠绝,可这一次,对手是执掌凤印的皇后,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晚晴姑娘留步。”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是御膳房的张总管,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给容嫔送的莲子羹,“您这是往凤仪宫去?皇后娘娘近日胃口不好,柳妃娘娘有心了。”
晚晴心里一紧,强笑道:“张总管客气了,不过是份心意。”
“说起来,容嫔娘娘也念叨着想吃燕窝呢。” 张总管叹了口气,“前几日淋了雨,身子一直没好利索,太医说得多补补。可惜御膳房的燕窝都被景仁宫要去了,说是柳妃娘娘要亲手炖……”
晚晴的心猛地一跳。容嫔?那个素来与柳若微不睦的容嫔?她忽然明白,柳若微选择今日动手,或许不止是为了杀苏凝,更是算准了御膳房的燕窝只有这一盅,断了苏凝转赠他人的可能。
“张总管快去吧,容嫔娘娘等着呢。” 她匆匆告辞,加快脚步往凤仪宫去,食盒在臂弯里晃悠,里面的燕窝仿佛随时会泼出来,溅起致命的毒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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