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海带着人走出掖庭宫的巷口时,雪又下大了。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间挂着破布帘的小屋,眼底的轻蔑渐渐凝成冷霜 —— 原以为罪臣之女能有什么风骨,不过是个会用苦肉计的窝囊废。
“公公,就这么算了?” 身后的小太监抱着空食盒,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甘。他是周德海的远房侄子,刚进宫不久,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莽撞。
周德海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雪地里格外刺耳。“算了?” 他压低声音,眼神阴鸷得像淬了毒的冰,“娘娘的差事办砸了,你以为能算了?”
小太监捂着红肿的脸颊,不敢再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周德海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袍角,冷哼一声:“废物!连个罪臣之女都看不住,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他转身往昭阳殿的方向走,脚步踩在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苏凝在屋里听得真切,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知道,周德海绝不会善罢甘休。他需要一个替罪羊,来向淑妃交代。
“怎么办?” 张秀女攥着她的手,指尖冰凉,“他会不会…… 会不会再回来找你麻烦?”
苏凝摇了摇头,眼神里却没有半分轻松。“他不会来找我了。” 她轻声道,“他要找的,是一个能让他脱身的理由。”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周德海愤怒的吼声:“小贵子!你给咱家滚出来!”
小贵子就是那个被周德海打了一巴掌的小太监。他显然没料到周德海会突然折返,吓得腿一软,“扑通” 一声跪在雪地里,磕头如捣蒜:“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啊!”
“饶命?” 周德海走到他面前,用脚踩着他的背,声音冰冷刺骨,“你可知罪?”
“奴才…… 奴才不知……” 小贵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晕厥过去。
“不知?” 周德海冷笑一声,提高了声音,让周围的宫女们都能听见,“你竟敢在给苏姑娘送粥的时候,偷偷在里面加了东西,想陷害苏姑娘,败坏娘娘的名声!你说,你该当何罪?”
这话像一颗炸雷,在雪地里炸开。周围的宫女们都惊呆了,纷纷交头接耳,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苏凝的心猛地一沉。她没想到,周德海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推卸责任 —— 凭空捏造罪名,把脏水泼到自己的侄子身上。
“公公!我没有!我没有啊!” 小贵子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着,“是您让我…… 是您让我……”
“闭嘴!” 周德海厉声打断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狠戾取代,“你还敢狡辩?来人!给咱家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扔进慎刑司!”
“公公饶命!我真的没有啊!” 小贵子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却怎么也抵不过周德海的狠心。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冲上来,像拖死狗一样拖着他往慎刑司的方向走。
小贵子的惨叫声渐渐远去,雪地里只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很快又被新下的雪掩盖。
周德海整理了一下衣襟,转身对着围观的宫女们朗声道:“都给咱家听好了!这就是背叛娘娘的下场!以后谁要是敢在背后搞小动作,败坏娘娘的名声,小贵子就是你们的榜样!”
宫女们吓得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连大气都不敢喘。
周德海的目光扫过苏凝那间小屋的门帘,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知道,苏凝一定在里面听着。他就是要让她知道,跟淑妃作对,跟他周德海作对,就是这个下场。
“苏姑娘,” 周德海对着门帘喊道,声音里带着虚伪的温和,“让你受惊了。都是咱家管教下属不严,才出了这种败类。你放心,娘娘的恩典,咱家改日一定再给你送来。”
屋里没有回应。
周德海也不介意,又对着门帘拱了拱手,转身带着人扬长而去。宝蓝色的袍角在雪地里划出一道弧线,像一条游弋的毒蛇。
直到那抹蓝色彻底消失在巷口,苏凝才缓缓拉开门帘,走到雪地里。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疼得她清醒。
雪地里,小贵子留下的血迹已经被新雪覆盖,只在低洼处,还残留着一点暗红的印记。苏凝看着那点暗红,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她知道,周德海这是在杀鸡儆猴。小贵子就是那只鸡,而她,还有掖庭宫所有的宫女,都是那只被警告的猴。
“太狠了……” 张秀女扶着门框,脸色惨白,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怎么能…… 怎么能这么狠心?那可是他的亲侄子啊……”
苏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蹲下身,用冻红的手指,一点点拂去那点暗红上的积雪。她知道,在这深宫里,亲情、友情,甚至人性,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们…… 我们会不会也像小贵子一样?” 张秀女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有一天被人随便找个理由,就……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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