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斜指虚空,北方荒原上的尘烟尚未落定。
路明手臂未收,掌心与剑柄之间已凝出一层薄血。那剑锋微微颤动,不是因风,而是他体内残存灵流在经脉中逆冲所致。他没动,也不敢轻动——方才那一记追击指令耗去了最后一丝稳定气息,此刻若松劲,恐怕连站都站不稳。
但他不能倒。
溃敌虽退,荒原深处仍有数处灵气波动未平。那是潜伏的符傀节点,藏于地裂之下,等着守军放松戒备时猛然引爆。他闭了闭眼,再睁时眸光如刃。左手缓缓抬起,按在护界碑残架上,将残余灵力导入碑体。刹那间,三道震波自碑底扩散而出,贴地疾行,直扑北面三处隐匿点。
轰!轰!轰!
接连三声闷响从地下传来,两处黑影炸开,碎甲四溅;第三处只传出半声异响,便归于死寂——显然,那里曾有一具高阶符傀正在待命,如今已被提前摧毁。
周围废墟中,几名巡哨强者察觉动静,立刻分组跃出。他们不再盲目追击,而是按照先前信号划分区域,开始系统巡查。有人攀上断裂高塔,竖起简易哨旗;有人拖着伤腿,在焦土上插下标记木桩,注明“内含侵蚀残留”“禁止单人靠近”。
路明看着,微微颔首。
随即抬手,打出一道短促灵印。这是新设的警戒令:严禁深入未知裂隙,所有缴获法宝统一上交阵法师团查验。一名年轻守军正欲扛起一具敌方核心装置带走,感应到空中灵印浮现,立刻停步,将物件轻轻放下。
战果要守住,不能变成新的破绽。
他低头看了一眼左肋。伤口又被震裂,血顺着腰带渗进裤腿。他扯下外袍一角,粗暴缠紧,动作干脆得像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然后转身,面向南岭方向。
钟脉余振仍在回荡。他双手结印,引动地气流向北矿断裂带。原本狂躁的地火逐渐平息,熔流退回岩层深处。几座被毁的降舰台基座露出轮廓,虽残破不堪,但结构尚存。
“能修。”他低声道。
东翼部队闻令而动,立刻拆解缴获的符能核心,送往阵法师团。那些原本用于侵蚀洪荒世界的能量模块,如今被反向解析,嵌入电网缺口。一名老阵法师捧着半毁的核心研究良久,忽然抬头:“可作临时供能,撑七日。”
“够了。”路明答。
他亲自踏入阵圈,指尖划过主纹凹槽。精血溢出,沿着古老刻痕流淌。三重大阵的根基逐一亮起微光,虽不稳定,却已能与护界碑产生微弱共鸣。这意味着,一旦敌军再临,至少能提前半息感知其逼近轨迹。
天色渐暗,边境防线终于有了几分秩序。
他立于碑顶残石之上,召集群雄传音议事。声音不高,却穿透风沙,清晰落入每位强者耳中。
“设边境联防司。”他说,“各势力推举代表轮值,统合巡逻、情报、应变。”
无人反对。连最孤傲的北岭长老也默然点头。此战让他们看清一件事:各自为战,必败无疑。
“启用截获频段。”路明继续下令,“反向布设监听节点,二十四息一轮扫视,构建预警网。”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几队精锐悄然出发,携带改装过的通讯器,在高地埋设节点。这些设备本是敌人用来调度舰队的,如今却被调转方向,对准北方虚空。
他又提出《七日轮戍制》——每支队伍戍守七日即撤下休整,由下一队接替。此举既防疲战,也避免某一势力长期掌控要地引发猜忌。
一切安排妥当,已是暮色四合。
他仍站在碑顶,未曾挪步。断剑被插入碑缝固定,支撑着他摇晃的身体。双手扶住碑石边缘,目光锁定北方天际。那里,黑云已散去大半,露出一片深蓝夜空,几点寒星浮现。
可他知道,敌人只是退了,不是败了。
他们的主力尚存,补给线虽断,但根基未毁。这一战,不过是延缓了最终对决的时间。
风卷起残旗,拍打在他肩头。体内灵力早已枯竭,神识靠意志强行维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感,像是肺腑间卡着砂砾。可他没有闭眼,也没有坐下。
下方战场上,守军正清理残骸。有人抬走阵亡同袍,有人回收兵器,还有人在废墟中挖出尚未引爆的符雷,小心封存。灯火零星亮起,映照出疲惫却坚定的脸庞。
一名巡哨归来,跪在碑下汇报:“西隙三处裂口已标记,暂无异动。”
路明点头。
又一人上前:“南岭通道清障完成,钟脉可再启一次。”
再一人:“东翼电网恢复六成,若敌再来,能撑住前两波冲击。”
他听着,始终未语。直到最后一人退下,他才缓缓抬起右手,抚过心口内襟。
暗纹玉片还在,温热未散。
他手指一顿。
就在这一刻,北方极远处,一道微弱的光点闪过,转瞬即逝。
不是火焰,也不是星辰。
那是一种特定频率的闪烁,间隔精准,共三次。
他瞳孔微缩。
那是……敌方高层才会使用的紧急联络信号。
他们不仅退走了,还在组织撤离后的集结。
他立刻抽出断剑,以剑尖在碑面划出一道直线,指向那片区域。随后捏碎一枚传讯石,注入指令:“三点方位,高空二十丈,有隐形节点活动,派双人小队隐蔽接近,不得惊动。”
传讯石化为粉末,随风飘散。
他重新将剑插入碑缝,双手再次扶碑。
风更大了,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残旗在背后翻飞,像一面不肯倒下的战魂。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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