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石台上最后一缕沙尘缓缓落地,那枚半截骨哨静卧在裂痕中央,哨口朝天,像一根指向裂谷深处的指针。路明仍站在原地,指节轻敲石台边缘,三声短促,与昨夜哨音频率一致。岩壁微震,顶部落下的晶砂重新排列,三道痕迹浮现,分毫不差。
他没看那些远去的身影,只从怀中取出另一枚骨哨,哨身刻满细密纹路,像是某种频谱图谱。指尖一捻,一声极低的哨音滑出,几乎听不见。可就在音落瞬间,石台下的地层传来回应——三道晶砂同时轻跳,轨迹稳定,毫无偏移。
昨夜那道异常的偏移痕,已被地脉自身修正。
次日清晨,裂谷入口。五方标记的旗帜在风中低摆,药谷的青旗、铁脊堡的赤旗、云溪阁的素帛、西岭的黑纹幡,还有一面无名灰旗,代表游散势力的观察者。路明立于中央石台,手中骨哨插入地缝,抬唇再吹。
哨音震荡,岩层共鸣,晶砂自缝隙涌出,在空中划出五条细线,分别对应五方哨频。他开口:“第一阶段,只探不采,成果五方均分。不凭身份,不凭出力多少,进了谷,就是一条命押在规则上。”
药谷副掌令皱眉:“若有人中途私藏晶核,或提前传讯出去?”
“每步震动,地脉记频。”路明指向石台下埋设的三枚哨桩,“进去的人,随身带哨,每一步、每一息,都会在地层留下独有震痕。出谷时,核对频谱。谁多走一步,谁停留过久,谁触碰矿脉,一清二楚。”
铁脊堡使者冷笑:“你们西岭掌控地脉,谁能保证这些记录不被你们动过手脚?”
路明没答,而是取出昨夜那枚频谱哨,插入另一侧石缝,再吹。晶砂重现昨日三队行进轨迹,分毫不差。他又取出一枚未启用的哨子,交给药谷副掌令:“你来吹,选一段路径,我让地脉重演。”
副掌令迟疑片刻,吹出一段短音。晶砂落下,勾勒出一条曲折路线。路明点头,再取一枚哨子,递给铁脊堡使者:“你也来。”
使者照做。两段轨迹并列浮现,与先前记录完全吻合。
“地脉不认人,只认音。”路明说,“谁带哨,谁留痕。五方哨频独立,互不干扰。若有人想伪造,除非能同时篡改五方频谱——那他早该去改天道了。”
药谷副掌令低头看着沙地上清晰的轨迹,终于点头:“我们认这第一阶段。”
铁脊堡使者却仍不动:“成果均分,我懂。可若探路时有人重伤甚至战死,补偿呢?药耗、战技损耗,这些怎么算?”
“第一阶段不谈补偿。”路明声音平稳,“因为没人知道会遇到什么。但第二阶段会算——伤算,死算,药耗算,战技损耗也算。每队进谷前登记携带物资与人员状态,出谷后核对消耗。谁付出多,谁分得多,凭记录,不凭嘴。”
“记录由谁管?”
“三方轮值监录。”路明从袖中取出三枚新制骨哨,分别刻有药谷、铁脊堡、云溪阁标记,“每份消耗清单生成,需三方哨音共鸣确认。单方无法更改,也无法封锁。”
铁脊堡使者盯着那三枚哨子,眉头紧锁:“可若探路无果,什么都没找到,我们也要承担伤亡代价?这算什么合作?”
路明忽然问:“十年前那晚,地气暴动,东荒裂谷塌陷三成,你们记得活下来的是谁?”
无人应答。
“不是最强的,也不是最快的。”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焦黑残片,边缘卷曲,隐约可见药纹,“这是北岭老药人最后的护脉散。他没给自己用,塞进了断后少年的怀里。那少年活到了今天,现在就在你们身后。”
他抬手指向药谷队伍末尾,一名年轻弟子正低头整理药囊。
“你们现在争的,是他用命换来的开始。”路明将残片放在石台上,“我们现在不是在分一块已经存在的饼,是在重新画出能活下去的地图。没人能保证一定有收获,但若不画,连地图都不会有。”
铁脊堡使者沉默良久,手指缓缓抚过腰间战刀,最终落在骨哨上:“我们派最好的探路者。”
云溪阁女子这时开口:“数据呢?我们记录的地气波动图,归谁?若未来有人用这些数据反向破解地脉,甚至操控它,怎么办?”
“单方持有,只是死纹。”路明取出三枚新哨,分别递向药谷、铁脊堡、云溪阁,“每一份数据生成,需三方哨音共鸣才能解锁。谁想独吞,地脉就不认他。”
女子接过哨子,指尖轻抚刻纹,终于点头。
五方代表依次上前,将手覆于石台。路明最后一枚骨哨插入中央地缝,抬唇轻吹。
哨音未落,地底传来三声回应——低沉、清晰,像是大地本身在应和。石台微微震颤,五道晶砂自缝隙升起,在空中短暂交汇,随即沉入地层。
没有血誓,没有文书,唯有地底传来的三声回响。
裂谷第一次回应了合作的频率。
药谷副掌令取出一枚铜印,在石台边缘刻下“试点均分”四字。铁脊堡使者解下腰间一枚铁符,嵌入石缝。云溪阁女子将记录用的玉简置于台心,指尖一点,玉面浮现微光。游散势力的灰旗代表沉默片刻,也取出一枚石纽,压在玉简一角。
路明取出最后一枚骨哨,哨身漆黑,无纹无刻。他将其插入五方标记交汇处,缓缓压入地缝。
“三日后,东荒裂谷入口集合。”他说,“带哨者入,无哨者止。退出者,自动放弃后续所有分配权。想再谈,从头开始。”
药谷副掌令临走前问:“若有人临时变卦,不来了呢?”
“可以。”路明看着地缝中没入一半的黑哨,“但不来的人,别指望后来分一杯羹。规则只对守约者生效。”
众人陆续离去,风卷起沙尘,掩去石台上的足迹。路明站在原地,手指抚过袖口,那道爪形灼痕仍在发烫,比昨日更甚。他低头,看着地缝中那枚黑哨,哨口朝上,正对裂谷深处。
远处,最后一面旗帜消失在风沙中。
他忽然抬手,从颈间取出一枚极小的骨片,只有指甲盖大小,表面布满裂纹。他将它贴在哨口,轻轻一按。
骨片瞬间粉碎,化为灰粉,顺着哨管滑入地缝。
地底传来一声极轻的震鸣,像是某种沉睡之物,被惊动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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