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鼓表面那抹暗红仍在缓慢起伏,像沉睡巨兽的呼吸。路明站在三步外,没有靠近,右手缓缓抬起,指尖一滴血珠凝而不落。他记得那频率——不是新生,是残响,如同钟声散尽后铜壁的余震。
他抬手打了个信号。守鼓的前狂战士从暗处走出,双手仍紧握鼓槌,指节发白。路明只问了一句:“你听见什么?”
那人摇头:“没有声音。但……胸口发闷,像有人在远处敲鼓。”
路明点头。残留频率仍在影响感知,但已无操控之力。他取出怀中骨铃,铃身裂缝清晰,符文黯淡。他将精血滴入裂缝,血丝顺着刻痕游走,最终在铃心汇聚成一道逆向纹路。骨铃轻颤,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随即彻底沉寂。
“断了。”他低声说。
两名阵法师上前,将寒铁锁链缠上铜鼓。锁链刻有静频符纹,每绕一圈,鼓面红光便弱一分。最后一环闭合时,人皮彻底灰白,再无波动。
“封入禁地核心,三层阵法轮转镇压。”路明下令,“每日由轮值守卫查验一次,若有异常,立即上报。”
那人抱着鼓槌,迟疑片刻,还是松了手。路明看了他一眼:“你不用再守它了。现在,你该学着守自己。”
药窖地牢,十五名被控者分列两排。有的低头不语,有的眼神游离,指节不时抽动。医修持银针逐一探查经脉,阵法师则以玉片贴其眉心,记录烙印残留强度。
一名年轻弟子突然抬手抓向自己脖颈,喉咙里挤出嘶吼。两名暗卫迅速制住他,按在墙上。医修上前,玉片刚触其额头,玉片裂开一道细纹。
“烙印深达神魂,已不可逆。”医修收手,“建议镇压。”
路明走过去,那人瞪着他,眼白泛黑,嘴角扭曲。他没有挣扎,只是不断重复一个词:“归……归……”
路明抬手,示意暗卫松开。他靠近一步,声音平静:“你还记得自己名字吗?”
那人一愣,眼神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陷入混沌:“我……我……”
话未说完,他猛地抬头,一口咬向路明脖颈。路明侧身避过,反手一掌击在其后颈。那人瘫软倒地。
“封入地脉囚笼。”路明说,“不杀,但永禁。”
他转向其余十四人,声音抬高:“愿意接受清魂阵的,站到左边。”
十三人迟疑片刻,陆续走向左侧。只有一人不动,是个中年执事,脸色灰败。路明认得他——文书房交接点的临阵退缩者,也是唯一未被完全控制却仍参与勾结的内鬼。
“你不信我能清掉烙印?”路明问。
那人冷笑:“你清得掉烙印,清不掉人心。我自愿投靠,不是被控。”
“那你现在后悔吗?”
“不后悔。我只是输给了你。”
路明沉默片刻,挥手:“关押,另案处理。”
血引清魂阵设在药窖顶层空地。十四人盘坐阵眼,每人间隔七步,头顶悬一盏血灯。路明站在阵心,手中握着一枚玉匣,内盛三滴自愿者精血——来自三名已完全恢复的前暗卫。
他打开玉匣,血滴悬浮而起,缓缓融入阵图。地面符文逐一线亮,形成环状波动。被控者身体开始颤抖,有人冷汗直流,有人牙关紧咬。
一名年轻弟子突然惨叫,额角渗出黑血。阵法师立即调整玉片角度,引导黑血流入阵槽。片刻后,黑血凝成一枚细小符印,被吸入地底。
三炷香后,阵光渐弱。十四人睁开眼,目光清澈。
“感觉如何?”路明问。
一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卸下了什么重担。”
路明点头,下令:“移交医修做后续调养,三月内不得离宗。”
联合会议在承文殿举行。七方势力代表列席,座次按旧制排列。殿内无庆功酒,无贺词,只有石桌上摊开的三份文书:铜鼓封印记录、骨铃残纹解析、地牢处置名单。
西岭长老率先开口:“铜鼓虽封,但‘归墟’之名已现。我们是否该追查源头?”
北冥宗主附和:“若不根除,今日之患,明日复来。”
路明翻开骨铃解析报告,推至桌心:“这是残铃内部符文拓本。你们看这里——”他指尖点在一处断裂纹路上,“频率传导路径已被逆向阻断,所有节点失去响应。短期内,无法重启。”
“短期是多久?”有人问。
“至少三年。”路明说,“除非有人重新点燃主鼓,否则这些残余工具,不过是死物。”
“那主鼓在哪?”南荒首领追问。
“我不知道。”路明坦然回答,“但我知道,现在去找,只会落入陷阱。他们等的就是我们追出去。”
殿内安静片刻。
“你建议如何?”
“三不原则。”路明站起身,“不追、不扩、不议。不追查源头,不扩大清查范围,不在内部议论‘归墟’之事。当前要务,是重建秩序,恢复实力。”
“就这么算了?”
“不是算了。”路明声音沉稳,“是稳住。你们都看到了地牢里的烙印——那些人不是一夜被控的。渗透花了十年。我们若想真正抵御,至少需要五年重建信任,十年培养新人。现在冒进,只会再输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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