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在掌心停留了三息,未被抽走。路明缓缓合拢五指,袖口内衬的青灰指印在风中微微泛潮,像是渗出了某种不可见的湿气。他抬步,足尖碾过碎岩,走向隐石台中央那座新布的阵盘。
阵盘由三块玄铁片嵌合而成,边缘刻有静灵阵补全后的符纹,九阴地髓晶粒置于阵眼上方,晶面微颤,内里那丝青灰微光已不再隐匿,而是如脉搏般规律跳动。古籍被他取出,封面上的“眼”印记静闭,血丝纹路止于边缘,青灰纹则缩回暗格深处,仿佛方才在袖中蔓延的痕迹从未存在。
他左手按上封面。
皮肤接触的刹那,青灰纹自腕部暴起,顺着血脉疾速上爬,直抵肘弯。剧痛未至,却有一股沉滞的压迫感自骨髓深处升起,如同有物在体内缓缓睁眼。他不动,任其侵蚀,掌心灵力却未输出,反将神识沉入古籍内部,感知那熟悉的搏动——紊乱、挣扎,却比昨夜更清晰。
血雾从舌尖喷出,笼罩整本书册。
血珠未落,已被吸入纸隙。空白书页浮现螺旋符文,由内而外旋转展开,层层叠叠,如深渊回响。光芒自书页间渗出,起初微弱,继而暴涨,化作一道粗如殿柱的光柱冲天而起,撕开战场上方厚重的浊云。
光柱落地成环,将整个隐石台笼罩其中。
远在断崖议阵台的人族战帅猛然抬头,甲胄上的血渍在金辉照耀下蒸腾起细雾。他握刀的手紧了半分,却未拔刀。妖族长老立于风脊之上,金瞳收缩至针尖大小,鼻翼急颤——他嗅到了光中的气息:不是灵力,不是法则,而是一种近乎原始的“存在感”,仿佛天地初开时第一缕照耀洪荒的日芒。
巫族大祭司跪在地脉裂口边缘,骨杖深陷岩层,灰白眼骨剧烈震颤。他未抬头,只低声念出三个音节,随即吐出一口黑血,溅在杖头。血未凝,反被眼骨吸入,表面裂痕加深一线。
光流继续扩散。
禁制区内的紫雷屏障被穿透,金辉直射其中。神秘强者被锁于血晶影像之中,身形本已凝固,此刻却猛然抽搐,颈侧筋络暴起,喉咙挤出一声嘶哑低吼,像是被烈火灼穿灵魂。那吼声未持续片刻,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极细微的颤抖——他的瞳孔在收缩,映出古籍虚影,眼中竟浮现出一丝……恐惧。
西方教本尊的封印仅余寸许黑雾缠绕心口,一直静止不动。此刻,黑雾剧烈翻涌,两道猩红裂痕自虚影眉心睁开,瞳孔倒映出冲天光柱。他未动,未语,只是双唇微启,吐出半句低语:“它……醒了?”
声音极轻,却被光流捕捉,沿着地脉传至隐石台边缘。
路明睁眼。
光柱在他头顶收敛,化作环状光轮悬浮,缓缓旋转。他感知到古籍内部的搏动正与地脉震颤趋于同步,每一下跳动都牵引着战场灵流的流向。九阴地髓晶粒开始释放微光,静灵阵阵基符纹逐一亮起,三合位稳固如初。仪式已非“启动”,而是“活了”。
他缓缓抬手,掌心向上。
光轮随之抬升半尺,光芒流转不息。联军阵列中已有战士欲动,刀锋微扬,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压下肩头。他们仰头望着那环光,不知是敬畏,还是本能的退避。没有人敢迈出一步。
妖族三名嗅灵使伏于高崖,双眼覆鳞,正监控古籍灵压。其中一人突觉左臂一烫,低头看去——皮肤上浮现出一道金纹,形状与青灰纹完全一致,只存在一瞬,随即转黑消散。他未出声,只将目光死死盯住主阵台中央的身影。
巫族大祭司仍在低语,声音几不可闻:“活壳……在吞魂。”骨杖插入地缝越深,眼骨渗出的黑血越多,地面裂纹如蛛网蔓延。他感知到地脉之下,那“眼”形印记并非被动响应,而是主动吸纳——它在借路明之血、借天地之光,反向汲取战场众生的灵机。
一粒沙尘随风飘入光轮边缘。
沙粒尚未触及光幕,便在半空中崩解,化作纯粹灵光,被吸入能量流。紧接着,第二粒、第三粒……凡入光域者,皆被分解,转化为仪式养分。战场残墟上的碎石开始轻微震颤,表面浮现出细微裂痕,仿佛即将步沙尘后尘。
路明仍立于阵心,左臂青灰纹已爬至肩胛下方,随呼吸起伏,如同活物呼吸。他未察,或已察而不理。右手缓缓抬起,指尖轻触浮空古籍的书脊。书页无风自动,翻至空白一页,纸面微凹,似在等待第一笔落墨。
光轮忽然一滞。
并非熄灭,也未扭曲,而是节奏微变——由平稳流转转为短暂凝顿,仿佛天地呼吸之间,漏了一拍。古籍封面“眼”印记未睁,却有一丝极细的黑气自纸缝溢出,旋即被光流吞噬。
路明指尖微曲。
他感知到了那瞬间的异样:不是反噬,不是失控,而是……回应。古籍在回应某种外界的存在,某种不在战场、却能穿透光幕的注视。他未动声色,只将左手悄然移向袖中暗格,触到那片残鳞。
鳞片温热,表面半道符文渗出极淡血丝,与古籍共鸣频率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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