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宅那扇厚重的红木书房门,以其卓越的工艺和材质,将楼下客厅里方才上演的那场混杂着哭嚎、乞求、尖叫与最终冰冷决绝的纷争,牢牢地隔绝在内。声波撞击在光洁的木质表面,徒劳地消散,未能穿透分毫,侵扰二楼卧房的宁静。
秀秀在柔软的大床上小憩了片刻。或许是保胎药物起了作用,也或许是连日的惊吓和疲惫终于被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缓缓抚平,她这一觉睡得比前几日都要沉熟安稳些。当她自然醒来时,只觉得腹中那隐隐的、令人心慌的下坠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温实的平静。那个小生命仿佛也感受到了母亲心绪的宁和,不再焦躁地提醒自己的存在,只是安静地依偎着。
她轻轻侧身,阳光透过窗纱,在地毯上投下柔和的光斑。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她便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动作缓慢而稳定。穿上柔软的平底鞋,她推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刚走到二楼的楼梯转角,准备扶着雕花栏杆缓步下楼,就看见婆婆李敏正从楼下快步上来。李敏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未曾完全敛去的、因极度不悦而绷紧的线条,眼神里带着未散尽的余怒,但在抬头看到秀秀的瞬间,所有这些情绪都被她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强行压下,换上了一副混合着紧张与过度关切的、近乎小心翼翼的表情。
“秀秀!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自己出来了?”李敏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几步就跨上剩余的台阶,赶到秀秀身边,不由分说地伸出双手,稳稳扶住秀秀的胳膊,那力道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仿佛秀秀是件失而复得、稍有不慎便会再次碎裂的稀世珍宝,“快,慢点走,一定扶好栏杆!医生怎么叮嘱的?要绝对卧床静养!你有什么需要,渴了饿了想拿什么东西,叫妈,或者按铃叫佣人,千万千万别自己乱动,听见没有?”
秀秀被婆婆这如临大敌、草木皆兵的模样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像是被温热的蜂蜜水浸润过,暖融融、甜丝丝的。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李敏,伸出自己没有被她扶住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李敏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背,语气带着安抚人心的温柔力量:“妈,您真的太小心了。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医生早上查房也说了,我情况稳定了很多,胎心很强劲,还建议我情况允许的话,可以适当下床慢走几步,有利于血液循环和后期生产呢。”她说着,还特意在李敏面前轻轻站稳,展示自己良好的状态,“我现在真的感觉很好,没事的,您别太担心了。”
她脸颊确实比前几日多了些血色,不再是那种吓人的苍白,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清亮与沉静,像被秋雨洗过的湖泊。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也“咔哒”一声轻响,王一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一眼看到站在楼梯口的妻子和母亲,立刻大步流星地赶过来。他没有多言,只是极其自然地站到了秀秀的另一侧,用自己的身体形成一个更稳固的支撑和保护圈。他的目光先是在秀秀脸上细细扫过,确认她无恙后,才带着询问看向李敏,随即又落回秀秀身上,声音低沉而温柔:“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的手,也很自然地寻到秀秀的手,紧紧握住。
“没有不舒服,躺久了反而觉得身子僵,想下来活动活动。”秀秀对丈夫回以一个让他安心的微笑,然后目光略带好奇地越过楼梯扶手,投向楼下那异常安静、甚至显得有些空荡的客厅,随口问道,“我刚才在房间里,好像隐约听到楼下有点说话的声音,是来了什么客人吗?发生什么事了?”她纯属无心一问,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李敏和王一诺几乎是同时,微不可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内容——有对刚刚平息风波的余悸,有对王雅君下场的冰冷,更有一种共同的、不愿让这些污秽腌臜之事再玷污秀秀耳朵和心情的默契。
李敏张了张嘴,脸上迅速堆起一个略显刻意的、想要转移话题的笑容,正准备找个“无关紧要的亲戚来访”或者“物业来沟通事情”之类的理由含糊过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秀秀放在家居服侧兜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发出短促的“嗡”声。
这细微的声响在此刻略显凝滞的空气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秀秀的话语顿住,她带着些许歉意对婆婆和丈夫笑了笑,掏出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是弟弟田强强发来的一条短信。
她指尖轻点,信息内容跃入眼帘。字数不多,带着田强强一贯的、混不吝却透着股江湖义气的直白腔调,甚至连错别字都带着他独特的风格:
「姐,那个臭老女人收到惩罚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放宽心!我改天和雨雨过来看你。我得先回家接梓涵了,这小子学校有点事。」
短信里的“臭老女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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