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消毒水气味混合阳光。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专家陈教授收起片子，摘下老花镜，语气平和而肯定：“情况比预想的乐观。病灶发现得早，没有扩散迹象。可以先用药控制，稳定后安排手术。成功率很高。”
他转头对身后的助手吩咐：“李乐，你先给病人开两周的靶向药。然后尽快协调，安排手术档期。”
“谢谢教授！太感谢了！”王一诺立刻上前，用力握住陈教授的手，连声道谢，同时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明明。
明明反应过来，也赶紧上前一步，对着教授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哽咽：“谢谢您！陈教授！谢谢您救我爸爸！”
陈教授温和地拍拍少年的肩膀：“好好照顾你父亲，配合治疗。”说完，便在助手们的簇拥下离开了病房。
房门轻轻合上。病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父子二人。
王一诺看了看床上神色复杂的王雨生，又看了看眼眶发红的明明，他清了清嗓子：“咳，那什么……你们爷俩先说说话。我去把药拿了，再把费用交一下。”他刻意加重了“费用”两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王雨生，然后不等回应，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病房内。沉默蔓延。阳光移动，照亮空气中的微尘。
明明局促地站在床边，手指绞着衣角。王雨生则偏着头，看着窗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爸……”明明先开了口，声音很小，“你还疼吗？”
王雨生缓缓转过头，看着儿子稚嫩却写满担忧的脸，心中的壁垒崩塌了一角。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好多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明明紧紧攥着的双肩包带上，“你……你王叔叔他……对你好吗？”
“好！”明明立刻点头，语气毫不犹豫，“一诺爸爸对我很好，对妈妈也好，对妹妹也好。他教我拍照，带我去爬山，我心情不好他也会看出来……”他像是要证明什么，急切地列举着。
王雨生听着，眼神复杂，有欣慰，有酸涩，也有一丝释然。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那就好……那就好。”他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对不起，明明……爸没本事，还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明明猛地摇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你是我爸！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好好治病，快点好起来，比什么都强！”他走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试了试水温，小心地递到王雨生嘴边，“爸，你喝点水。”
王雨生就着儿子的手，喝了一小口水。温热的水流划过干涩的喉咙，似乎也滋润了他干涸的心田。他抬起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有些颤抖地，轻轻摸了摸明明的头发。动作生疏，却充满了笨拙的爱意。
“长大了……”他喃喃道，眼眶也有些湿润，“像个男子汉了。”
“我会照顾好你的，爸。”明明握住父亲枯瘦的手，语气坚定，“你好好配合医生治疗，钱的事你别担心，有一诺爸爸和妈妈呢。”
病房外。王一诺拿着缴费单和药袋。手机贴在耳边。
“老婆，汇报情况！”王一诺靠在走廊墙壁上，语气轻松，“专家看过了，说发现得早，问题不大，先吃药再手术，成功率杠杠的！……嗯，刚看完，我让明明在里边陪他说说话。……钱？放心吧！我刚把王雨生的医药费预存了，顺便把他那个躺在隔壁楼骨科的老子……对，就那个惹祸的老头的费用，也一起结了！……啧，我能不管吗？难道真看着那老头躺那儿等死？好歹是明明的亲爷爷。……行了行了，知道你老婆最善良。……嗯，这就带儿子回去。挂了，亲一个！”
他挂了电话，掂了掂手里的药袋，推开病房门。
病房内。温馨的气氛被开门声打断。
王一诺走进来，将药袋放在床头柜上，目光扫过眼睛都红红的父子俩，心里明了。他脸上又挂起那副略带痞气的笑容，对着明明扬了扬下巴：“儿子，走了，回家！你妈催了！”
他然后看向王雨生，语气依旧带着点故意的不客气，眼神却没那么尖锐了：“犟驴，听见专家的话了吧？好好吃药，等着做手术！别瞎折腾！”他顿了顿，仿佛随口一提，“哦，对了，你的医药费，我交了。顺便，把你家那头躺在骨科的老花驴的费用，也一并结了。安心养着吧！”
王雨生身体一震，猛地抬头看向王一诺，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其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王一诺摆摆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谢什么谢，我是看在我儿子面上。”他拉过明明，“走了儿子，让你爸休息。不对，让你王叔叔休息!哼!”
明明顺从地被王一诺拉着，走到门口，又回头，对王雨生用力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容：“爸，我明天再来看你！你要听话吃药！”
王雨生看着儿子和王一诺并肩离开的背影，看着病房门缓缓关上，他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涌出眼眶，混着羞愧、感激和重新燃起的希望，滴落在雪白的床单上。他抬起手，紧紧握住了那袋沉甸甸的药。
走廊。脚步声回荡。电梯门开合。
王一诺搂着明明的肩膀，按下电梯按钮。
“爸，”明明仰起头，小声说，“谢谢你。”
王一诺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容温暖：“傻小子，跟你爸还客气。走，回家，你妈肯定做了好吃的等我们。”
电梯门缓缓关闭，载着父子二人，驶向那个充满光亮和温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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