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秀秀对着西湖粼粼的波光,纤细的手指轻抚着耳垂,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金银材质传来的微凉与沉甸甸的重量,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交织着酸楚与慰藉的复杂暖意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田家庄,她那个一贯不省心的弟弟田强强,正在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将她母亲和王雨生之间那层小心翼翼维持着的、脆弱的短暂平静,砸得粉碎。
事情的起因,原本微不足道。无非是镇上几个游手好闲、精力过剩的半大小子,因为一点无谓的口角,或是争抢游戏机里一个虚拟的“霸主”位置,三言两语不合,便点燃了少年人易燃易爆的脾气。田强强那被家里惯坏了的暴脾气,以及他那套半懂不懂、却自以为是的“江湖义气”,像一股蛮横的推力,让他成了这场混战中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一场混乱的殴斗,砖头与棍棒齐飞,咒骂与痛呼交织,最后,以对方一个小子头破血流、哭爹喊娘地瘫倒在地,作为了惨烈的终结。
闻讯赶来的对方家长,怒气冲冲地拨开围观的人群,一眼就锁定了脸上还带着狠劲的田强强。那家长一把揪住田强强的衣领,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吼叫着一定要报警,要把这“小流氓”抓进去。秀秀娘闻讯跌跌撞撞地跑来,看到这阵势,吓得魂飞魄散,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她扑上去,哭天抢地地求饶,声音带着凄厉的颤抖:“他叔!他叔行行好!千万别报警!娃还小,不懂事啊!求求你高抬贵手,饶了他这一回吧!我们赔!我们赔钱!”
最后,在闻讯赶来的村干部皱着眉头、连劝带压的调解下,事情以“私了”——也就是赔钱——告终。医药费、营养费、还有对方家长声称自己被气病了而产生的误工费……林林总总的项目加起来,算盘珠子噼啪一响,不多不少,正好把秀秀娘这个月刚领到、还没捂热乎的那点微薄工资,连同不久前她从王雨生那里,几乎是拉下脸皮、“骗”来的一千块钱,掏得干干净净,甚至还要倒贴进去一点平日里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积蓄。
秀秀娘颤抖着手,看着手里那个瞬间变得干瘪空荡的钱包,再看看一旁梗着脖子、满脸不服不忿、甚至眼神里还带着点觉得自己很“英雄”、很“仗义”的儿子,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厥过去。她举起无力的拳头,捶打着田强强结实的后背,哭声里充满了绝望与悲愤:“冤孽啊!你这个讨债鬼啊!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这日子……这日子可还怎么过啊!我的钱啊……全没了……”
田强强不耐烦地甩开她母亲的手,声音里满是不在乎:“妈!你烦不烦啊!是他们先惹我的!难道我要当缩头乌龟吗?赔点钱怎么了?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挣了还你!”
“你还?你拿什么还?你就会惹是生非!除了打架你还会干什么?”秀秀娘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指着田强强,却又拿这个早已长得比自己还高的儿子毫无办法,只能重复着无力的指责。
就在田家这片鸡飞狗跳、愁云惨淡的时候,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是王雨雨。
她是听隔壁村的人闲聊,说起田强强打架还受了伤(其实只是胳膊上有点轻微的擦伤),心里一急,便偷偷从隔壁镇跑过来的。小姑娘手里紧紧提着一小篮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的鸡蛋,怯生生地站在田家那略显破败的院门口,看着里面乱糟糟的景象,再看到田强强脸上那明显的挂彩痕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蓄满了泪水。
“强强……你……你没事吧?”她小声地问着,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担忧。
田强强正被他娘骂得心头火起,烦躁不堪,一抬头,看见王雨雨那副担心又可怜兮兮的样子,尤其是看到她眼里那啪嗒啪嗒、不受控制往下掉的金豆子,心里那点因为打架赔钱而产生的烦躁和憋屈,竟然奇异般地消散了不少,反而升起一股他从未体验过的、陌生的感觉,像是被人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手心。
“哭啥?我没事!一点小伤,算个啥!”他故意挺了挺胸膛,满不在乎地挥挥那只带着擦伤的胳膊,试图显示自己“很男人”,但对着王雨雨那双泪眼,语气却不自觉地放软了些。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王雨雨哭得更凶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过她略显粗糙的脸颊,哭得一抽一抽的,连鼻涕都流出来了,她也顾不上擦,只是哽咽着:“呜呜……都流血了……肯定很疼……他们怎么那么坏……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呜呜……”
她这副毫无形象、真心实意为他哭鼻子的模样,反而让习惯了母亲无休止的责骂和姐姐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冷眼的田强强,心里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清晰的、被人在乎和心疼的滋味。虽然这滋味,竟然是来自一个他之前并没太放在心上的、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小丫头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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