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时,“啪!”地一声脆响,赶过来的狱卒手中的鞭子也狠狠抽在了李心那只仍旧固执地伸在外面、血肉模糊的手臂上!
“啊——!”李心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她那手臂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猛地一折,显然骨头断了!
狱卒的呵骂声、鞭打声和李心痛苦的哀嚎顿时充斥了整个牢房。
林霁尘迅速扶稳沈月陶,一步跨前,将她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那片混乱之外,隔绝了那令人不适的景象。
“太危险了!你方才究竟说了什么?”
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依旧保持着清冷,但微微急促的呼吸显露出他并非全无波动。
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沈月陶被撕裂、染血的衣袖上,那破损处露出的一小截手臂肌肤,几个血指印在牢狱晦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没有丝毫犹豫,抬手便解开了自己月白色纱袍的系带,欲披在沈月陶身上,为她遮掩狼狈。
那突如其来的、属于男子的体温和气息让沈月陶恍然回过神,如同被烫到一般,她猛地向后缩了一步,避开了他的动作。
那件月白外袍就这么失去了依托,轻飘飘地滑落,堆叠在了肮脏潮湿的地面上。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
林霁尘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落地的衣袍,清冷的眼眸中清晰地掠过一丝错愕,还有一丝未曾遭遇过的难堪。
沈月陶避开他的视线,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低头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破损的衣裙。
将那被撕烂的袖口用力向内卷了几道,又将被扯破的前襟布料尽力拢了拢,虽然依旧狼狈,但至少勉强遮住了破损之处,不致衣不蔽体。
“无事。”她哑声开口,声音还有些发颤,却带着明显的疏离,“多谢林散,林公子方才出手相助。”
说完,不再看他,也不再理会那件被弃于地的衣袍,挺直了背脊,率先朝着牢狱出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林霁尘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件沾了尘污的衣袍,又看向沈月陶那决绝离开的背影,清俊的脸上有些晦暗。
默然片刻,终是弯腰拾起了外袍,随意搭在臂弯,对一旁的狱卒微微颔首示意,便快步跟了上来。
走出府衙大牢,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沈月陶正欲登上自家马车,他却快走几步,拦在了她的车前。
“沈姑娘,请留步。”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越,但仔细听,能辨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沈月陶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绕至她面前,对着她,郑重其事地拱手,行了一个平辈之间的揖礼:“此前种种,是在下先入为主,误会了姑娘,令姑娘蒙受不白之冤,更险些……铸成大错。此事,是在下之过。在此,向姑娘郑重赔礼道歉,还望姑娘海涵。”
他姿态放得足够低,语气也足够诚恳。以他太傅府公子的身份,能如此向一个四品官家的庶女道歉,已是给足了颜面。
沈月陶这才微微抬眼看向他,屈膝还了半礼,声音平淡无波:“林公子言重了。案情迷离,公子有所疑虑也是常情。如今真相大白,公子不必挂怀。”
她嘴上说着不必挂怀,但那神情里的冷淡和眼神中的疏远,分明写着“并未原谅”四个字。
林霁尘何曾受过如此待遇?他向来清冷自持,旁人对他多是敬着、捧着,何时需要如此低声下气,却还得不到对方一个真心的谅解?
他清隽的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恼怒,那双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眸,扫过沈月陶颈间不在的纱布,暗红的痕迹有些刺眼。
眼见马车就要走,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次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是在下冒犯了。不知姑娘要如何才肯原谅在下?但凡在下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沈月陶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
压下心中瞬间涌起的激动和计划得逞的微澜,掌心的纱布都渍得要拧出水了。
抬手,轻轻推开了马车的窗棂,微微扬起下巴,眼神看向别处,语气里带着一种刻意拿捏的、略显傲娇的姿态:“林公子既然如此有诚意……罢了,我弟弟之死虽罪在他自己,只是这杜行首我还是想见上一见。听闻杜行首对公子青眼有加,不知……公子可否代为引荐一番?”
话音落下,她这才将目光转回,落在林霁尘脸上,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少女的娇羞,还有眉目间的期待与紧张,让林霁尘瞬间明白她之前所做的都是为了这个不合理的请求,心中那些恼怒反而没了。
一个闺阁女子,提出这般请求,有些轻浮不懂事。但是关乎她弟弟,她想要自己帮忙使点手段也是可以的。
空气中静默了片刻。
最终,他似是权衡了什么,那点迟疑化为了淡淡的无奈,缓缓颔首:“……好。既然姑娘想见,在下便代为安排。届时再告知姑娘时间。”
“如此,便多谢林公子了。”沈月陶声音都轻快了许多,这才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缓缓关上了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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