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口租界,霍氏商行总号。
往日里门庭若市、各色商人往来不绝的景象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冷清。几名伙计站在门口,神色不安地张望着街面,偶尔有熟面孔的客户匆匆走过,也只是投来一个夹杂着同情与无奈的眼神,便低头快速离开。
霍云苓坐在二楼的经理室内,面前摊着几份刚刚送来的急电和报表,秀美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寒霜。她面前的办公桌上,甚至还摆放着几块从市面上紧急收回的、印着粗糙“启明”字样仿冒商标的劣质肥皂,散发着刺鼻的化学香味。
“小姐,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她的得力助手,一位姓钱的老掌柜,声音沉重地汇报着,“我们在沪上、广省、汉江的货栈,今天一早同时被当地税务和警务部门以‘涉嫌走私违禁品’、‘账目不清’等理由查封,大量货物被扣。通往北地的三条主要铁路运输线,也遭到南方军‘临时安全审查’,无限期延迟放行。”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愤慨:“这分明是故意的!宋文昌前脚刚回南都,后脚打压就来了!还有这些,”他指着那几块假肥皂,“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仿制品,用料低劣,却打着我们的牌子,价格低得离谱,明显是为了搅乱市场,败坏我们‘启明’牌的声音!”
霍云苓拿起一块假肥皂,在指尖摩挲了一下,那粗糙的触感和刺鼻的味道让她蹙起眉头。这不仅仅是商业竞争,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来自官匪两路的联合绞杀。
打压并非仅来自南方。
下午,更坏的消息接踵而至。
“我们预计明天下午到连湾港的那一批德国精密仪器,船还未靠岸就被日本浪人和黑龙会分子围堵,借口检查,强行扣留了关键部件!”
“与瑞士商会谈好的那批特种钢材,对方突然单方面毁约,声称……迫于‘国际压力’。”
“我们在朝鲜仁川的办事处遭到不明身份暴徒打砸,两名职员受伤……”
一条条坏消息,如同冰冷的箭矢,密集地射向霍云苓苦心经营多年的商业网络。南方利用行政力量进行封锁和污名化,日本则动用其在华的黑白势力,进行赤裸裸的暴力破坏和国际渠道的封堵。双管齐下,配合默契,目的就是要彻底掐断北地通过霍云苓商业网络获取外部资源、输血造血的生命线。
“日本人也彻底撕破脸了。”钱掌柜声音发颤,“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霍云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几个明显是眼线的鬼祟身影,眼神冰冷。她知道,这是南方和日本对北地狼林山大捷的报复,也是阻止北地进一步发展的阴险手段。商业,成为了没有硝烟的第二战场。
“慌什么。”霍云苓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出招了,我们接着便是。”
她转身,目光扫过办公室内有些惶惑的下属们,开始清晰地下达指令:
“第一,被查封的货栈,聘请最好的律师,跟他们打官司,把事情闹大,利用舆论施压。同时,启动备用仓库和秘密运输通道,货物化整为零,走水路和内河航运。”
“第二,仿冒品的事情,立刻在《启明报》及各友好报纸上发布严正声明,公布真伪辨别方法,同时悬赏缉拿造假者。我们的产品质量过硬,不是几块假货就能打倒的。”
“第三,被日本扣留的仪器和毁约的钢材,列出清单,通过特殊渠道传递给兄长和未央哥哥。外部采购受阻,那就逼着我们加快自主研发和替代品的步伐!”
“第四,受伤的职员,不惜代价救治抚恤。加强所有办事处和人员的安保。”
她的指令条理分明,沉稳果断,瞬间稳定了有些浮动的人心。
奉垣,霍府。
霍聿枭和沈未央几乎同时收到了霍云苓遭遇双重打压的详细报告。
霍聿枭一拳砸在桌面上,眼中杀意凛然:“好一个南都!好一个日本!正面打不过,就来这些阴损招数!”
他立刻下令:“通知各地驻军,对霍氏商行的合法运输车辆予以最高级别的通行便利和武装护送!若有地痞流氓或不明武装敢于袭击,无需警告,就地歼灭!”
“另外,”他看向情报部门负责人,“给我深挖南方哪些人具体执行了这次打压,还有日本黑龙会、浪人组织在华北、东北的活动据点,摸清楚,准备好‘铁扫帚’!”
沈未央则显得更为冷静,他仔细翻阅着被扣仪器和毁约钢材的清单,指尖在几个关键项目上点了点。
“高精度车床主轴轴承,耐极端温度的特种合金钢,大容量高性能电容……”他抬眼看向霍聿枭,“这些都是龙吟战车改进型和顾宗棠下一步电磁实验不可或缺的材料。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迟滞甚至扼杀我们的技术升级。”
他走到一旁的黑板前,快速写下几行公式和材料名称。
“外部渠道被卡,我们必须启动应急预案。轴承精度问题,我可以尝试用现有的设备进行手工研磨和配装,虽然效率低,但能应急。特种合金钢……需要调整配方,看看能否用我们境内能稳定获取的矿产资源进行替代,性能可能会打折扣,但必须保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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