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垣的春夏之交总带着股灼热的张力,城外的麦田翻涌着金绿交织的浪,风掠过穗尖时,能裹着泥土的腥气飘向城区;兵工厂的烟囱昼夜吐着灰烟,那烟柱在晴空下显得格外厚重,混着钢铁锻造的热浪,连空气里都浸着股蓄势待发的铁腥味。“龙吟” 车间里,第二台样车的履带正被工人用螺栓固定,施耐德蹲在旁边,指尖捏着游标卡尺核对尺寸,高压共轨系统的实验数据刚贴在墙上 —— 一切都透着平稳,可这份平稳像结了层薄冰,底下藏着看不见的暗流,只等一个契机就会碎裂。
那契机在一个寻常清晨骤然降临。天刚蒙亮,霍府办公区的电话铃声突然炸响,尖锐得像划破晨雾的警报。秦穆刚系好军装扣子,鞋都没穿稳就扑过去接,听筒里传来旅关前沿参谋带着哭腔的嘶吼,他的手瞬间僵住,指节泛白,没等挂电话就撞开霍聿枭办公室的门,军靴踏在青砖上发出急促的脆响:“督军!紧急军情!日军联合俄军残部,还有英国远东舰队,借口‘护侨’和‘维护条约利益’,拂晓时突袭了寮南半岛南部!旅关、连湾一线已经交火,敌军攻势太猛,咱们的前沿阵地快顶不住了!”
“什么?!” 霍聿枭猛地从案前直起身,手里的铅笔 “啪” 地砸在地图上,黑眸里瞬间燃起冰棱似的怒火,“日本人和俄国人勾连不奇怪,英国人怎么也掺进来了?!” 他大步走到墙边的巨幅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 “旅关”“连湾” 的标注上 —— 这两处是寮南半岛的出海口,扼守渤海门户,丢了它们,奉垣的海上补给线就会被掐断,等于被卸了半条臂膀!
“前线刚补报的细节,” 秦穆喘着气,声音发颤,“日军派了两个常设师团,带了十二门重炮和三辆轻型战车;俄军是之前北疆战败的残旅,凑了约莫两千人;英国远东舰队出动了四艘巡洋舰,炮击了连湾的海岸炮台,还放海军陆战队登陆,在滩头占了块阵地!”
消息像野火般窜遍奉垣高层,议事厅里瞬间挤满人,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将领们围着地图,手指在 “寮南半岛” 的防线标注上滑动,脸色一个比一个沉 —— 三方联合、海陆并进,这哪里是小打小闹的挑衅,分明是要把奉垣彻底从辽南半岛抹去的死手!
“狗娘养的!真当咱们奉垣是软面团捏的?!” 李军长一拳砸在案角,茶杯震得叮当响,“督军,跟他们干!‘启明’‘雷鸣’早就等着见血了,让小鬼子尝尝咱们新枪的厉害!”
“对!干!咱们守着这寮南半岛,凭什么让他们想来就来!” 其他将领跟着附和,拳头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眼里满是燃得发烫的战意。
霍聿枭没说话,只是盯着地图上那些代表敌军的红色箭头,指尖在桌沿上轻轻敲击,大脑飞速盘算着敌我差距 —— 日军主力攻旅关,英军堵连湾海路,俄军在侧翼牵制,配合得严丝合缝,显然筹谋了许久。就在这时,议事厅的门被推开,沈未央匆匆走进来,白大褂上还沾着机油,袖口卷到小臂,显然是从 “龙吟” 车间直接赶来的。
听到 “旅关、连湾遇袭”,沈未央先是愣了愣,随即眉头拧成疙瘩,眼神里浮起一层困惑的雾,他走到地图前,指尖沿着渤海湾缓缓移动,最后停在 “津门沽口” 的位置,声音轻得像自语:“不对…… 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
“未央,你看出什么了?” 霍聿枭注意到他的异样,沉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 —— 沈未央总能看到别人忽略的关键。
沈未央抬起头,眼神复杂得像揉了碎光,他看向霍聿枭,又扫过满厅将领:“聿枭,按我之前了解的‘轨迹’,外国联军以‘护侨’为名的大规模干涉,本该是在津门沽口一带,目标是逼故都的中枢政权让步。可现在,他们直接打寮南半岛,还拉上英国,这么大阵仗盯着咱们奉垣…… 这不该是现在发生的,也不该是这个地方。”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带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历史好像偏了轨道。是因为我吗?夺回南满线、龟田栽在咱们手里、‘启明’‘雷鸣’列装,还有‘龙吟’的风声漏了出去…… 我这只意外闯进来的‘蝴蝶’,扇动了翅膀,把原本该落在别处的危机,提前引到了奉垣头上。”
议事厅里瞬间静得能听见呼吸声。将领们听不懂 “蝴蝶翅膀” 的说法,却都攥紧了拳头 —— 他们明白了,奉垣这两年的硬气和变强,没吓退豺狼,反倒让它们联合起来,想趁奉垣还没完全站稳,把这头刚睡醒的猛虎掐死在摇篮里!
霍聿枭沉默了片刻,眼底的犹豫和困惑突然被一道决绝的光撕碎。他猛地一拍地图,木案发出 “嘭” 的巨响,震得茶杯里的茶水溅出:“不管历史该是什么样!也不管危机为什么提前来!现在刀子都架到脖子上了,咱们没时间琢磨这些破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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