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峻几乎是冲进临时指挥点的，他身上的硝烟味还未散尽，脸上还带着执行秘密任务时的凌厉。但当他的目光穿透人群，看到空地中央那个被众多医者围住、毫无声息的身影时，他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猛地僵在原地。
那张向来坚毅如铁的面孔，瞬间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仿佛天塌地陷，世界在他眼前轰然崩塌。
“小……小雅姐……”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无法言喻的自责和痛苦，“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在执行默哥给的任务……我……我真该死啊！我为什么没在他身边！”
这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汉子，此刻眼圈通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一刀。
小雅强忍着心口的剧痛，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他激动得微微颤抖的手臂。她的声音虽然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赵峻！不怪你！默哥给你的任务必然重要！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她紧紧盯着赵峻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把情绪收起来！默哥现在危在旦夕，我们需要你！山猫已经带人去现场搜寻了，你现在立刻去配合他，还有张志高！动用一切手段，把和默哥说话的那个女人找出来！我们必须知道，默哥当时到底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斩钉截铁：“稳住！冷静！我们现在争取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救默哥的关键！”
赵峻身体一震，如同被冷水泼醒。是啊，他是战士，是龙城的利刃！首领倒下，他岂能先乱？自责和懊悔救不了首领，唯有行动！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已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猎鹰般的锐利和冰冷的杀意。
“明白！”他重重一点头，没有任何废话，转身就朝着临时搭建的信息处理点吼道：“志高！走！”
张志高早已严阵以待，他本就是信息追踪和数据分析的专家。两人冲到设备前，赵峻带来的权限加上张志高的技术，效率惊人。
“调取168区所有街角监控，时间锁定在首领出现前后！”
“交叉比对携带婴幼儿的女性身影！”
“接入186驻地公民信息库，进行面部模糊识别和行为轨迹分析！”
命令一条条下达，数据流在屏幕上飞速滚动。张志高手指如飞，敲击键盘的声音密集如雨点。赵峻则如同一尊压抑着风暴的煞神，站在他身后，目光死死盯着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找到了！”张志高突然低喝一声，屏幕上锁定了一个抱着孩子、行色匆匆的女人身影，“目标确认，身份信息调取中……居住于186区三巷七号。轨迹分析显示，她在与首领接触后，并未返回住所，而是进入了附近的废弃工厂区域，疑似躲避。”
“走！”赵峻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任何犹豫，带着一队精锐护卫，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直扑目标地点。
他们的行动迅如雷霆，在废弃工厂一个潮湿阴暗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蜷缩着、瑟瑟发抖的女人和她怀中睡着的孩子。
没有威吓，没有刑讯，但赵峻那身经百战所带来的恐怖压迫感，以及身后护卫队员冰冷的目光，足以击垮任何普通人的心理防线。
在赵峻强压着焦躁的追问下，女人吓得面无人色，抱着孩子，涕泪横流地将当时与李默的对话，断断续续，却原原本本地复述了出来。
“……俺……俺不知道他是首领啊！他问俺……问为啥过年直播时不说话……”
“俺……俺不敢说啊……通讯都被管着，说了要没命的……”
“之前有人……人就没了……掉进化粪池了……”
“首领是好人……可……可远水解不了近渴……”
“俺们……俺们只想活着……”
“俺躲在这儿是想确认有没有王扒皮的人跟来……”
当赵峻带着这段几乎一字不差的录音和女人的证词，快步赶回医疗点，将其播放给小雅、以及刚刚完成一轮紧急抢救、暂时稳住李默生命体征的林倩和秦白术听时——
所有人都沉默了。
小雅捂住了嘴，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终于明白，她的默哥承受了怎样致命的一击。
林倩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晃动，作为医者，她太清楚这种源于信念崩塌、理想幻灭的精神创伤，对一个人，尤其是对李默这样将理想视为生命的人来说，有多么毁灭性。
秦白术长叹一声，老眼之中满是痛惜：“哀莫大于心死……外力可医，心脉若绝，药石难及啊……首领他，这是被自己守护的东西，从背后捅了最深的一刀啊……”
赵峻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强大如默哥，会那样直挺挺地倒下。那不是身体的伤，那是灵魂的溃败！是支撑他一路走来、所有信念支柱的轰然倒塌！
他猛地转身，面向186区的方向，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那些蛀虫，那些欺上瞒下的败类！他们不仅蛀空了驻地的希望，更几乎亲手扼杀了大同世界的灵魂！
夜更深了，抢救仍在继续，但压在众人心头的，除了对李默生命的担忧，更多了一层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悲愤。
信念的崩塌，往往比肉体的毁灭，更加致命。而重塑信念，又需要何等的力量与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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