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明曦宫内,内务府管冰窖的掌案太监陈宇被“请”了来。
“奴才陈宇,给颖妃娘娘请安。不知娘娘召见,有何吩咐?”
蔺景然:“春桃,把咱们记的冰例流水,还有内务府送来的册子,给陈宇看看。”
春桃将两本册子递到曹德全面前。陈宇只扫了一眼,脸色就变了变。
“陈掌案,”蔺景然漫不经心道:“本宫这明曦宫,这半个月的冰,怎么就对不上数了呢?是冰窖的冰格外容易化,还是…有人觉得本宫好糊弄,连这点消暑的冰都要克扣?”
陈宇噗通跪下,连忙叫屈:“娘娘明鉴!奴才万万不敢克扣娘娘的份例!这…这定是下面小的们办事不力,记录出了差错!或是…或是天气太热,冰块在搬运途中损耗过大!奴才回去一定严查!补足娘娘的冰例!”
“损耗?”蔺景然轻轻一笑。“陈掌案的意思是,这大条冰从冰窖到明曦宫,一路走一路化,化得都变了小石头?还是说,这冰窖的账册,本就是一笔糊涂账,谁用得多,谁用得少,全凭你们一张嘴?”
陈宇冷汗涔涔而下,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奴才…奴才失职!请娘娘责罚!”
“责罚?本宫责罚你做什么。只是这酷暑难耐,陛下夙夜辛劳,皇后娘娘统领六宫不易,各宫姐妹、宫人太监,哪个不需要这点冰来熬过这苦夏?你内务府掌管冰例,责任重大。若连这最基本的消暑之物都分派不均,闹出怨言,传出去…丢的可是皇家的脸面,损的是陛下的仁德。”
她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陈掌案,本宫给你一天时间。明日此时,明曦宫短少的冰,要足额足量地送来。其他各宫若有短缺,你也一并查清补足。这账册上的糊涂账,也给本宫抹平了。若是做不到…”
她顿了顿,看着陈宇瞬间煞白的脸,“本宫只好请皇后娘娘,或者…直接请陛下,派能查账的人去冰窖看看了。”
“奴才明白!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办!一定办妥!绝不敢再出纰漏!”
陈宇磕头如捣蒜,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他知道,颖妃娘娘这是给了他一个自己擦屁股的机会,若再办砸,等着他的就不是训斥那么简单了。
清风看着陈宇狼狈的背影,小声嘀咕:“娘娘,您真信他能办妥?”
蔺景然淡淡道:“他办不妥,自然会有人逼他办妥。这冰窖里的猫腻,怕是不少。本宫敲打他,是让他背后的人知道,手别伸得太长,连这点蝇头小利都要刮。天热,火气大,再克扣大家的冰,小心引火烧身。”
明曦宫内,陈宇果然在天黑前,战战兢兢地将明曦宫短少的冰都足额足量地送来了。
清风小声对春桃说:“娘娘真厉害,一句话就把冰要回来了。”
春桃一边指挥小太监搬冰入库,一边低声道:“这才哪到哪。娘娘这是敲山震虎,告诉那些人,别太过分。真要撕破脸查起来,丢人的可不是咱们娘娘。”
她将账册合上,目光悠远。
夜深,郗砚凛刚批完尹衡关于冰荒的紧急奏报和应对条陈,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漕粮危机稍缓,这酷暑下的民生又添新愁。
张德海无声地奉上一盏参茶,低声道:“陛下,夜深了,歇息吧。”
郗砚凛摆摆手,目光落在御案一角。那里还多了一个针脚稚嫩、绣着歪扭小老虎的靛蓝色小香囊——是阿瑞白天让张德海转呈给父父的清凉散香囊。
“明曦宫…可安好?”他忽然问道,声音带着倦意。
“回陛下,颖妃娘娘早已安歇。五殿下今日亲手做了几个消暑香囊,很是开心。”张德海回道,“娘娘还…过问了内务府冰例分派之事,敲打了掌冰窖的陈宇。”
郗砚凛摩挲着香囊的动作微微一顿。
这倒像是她的风格,看似慵懒不管事,但触及底线,便会不动声色地出手。
“陛下,主子。”傅玄行礼,声音低沉,“福运茶楼暗道出口的车辙印记,查到了。指向…城西‘清远伯府’的一处别院。”
“清远伯府?”皇后陈令徽的远房族叔,一个在朝堂上向来低调的勋贵。
“是。那别院表面是伯府产业,但暗地里似乎与京城几家粮行、车马行有隐秘往来。而且,”傅玄顿了顿,“据我们安插在伯府的眼线回报,就在沉船事发前两日,清远伯的心腹管家,曾秘密去过通济渠柳林闸附近。”
*
次日,凤栖宫请安。
“这几日酷暑难耐,各宫用冰激增,内务府那边,本宫已责令其务必保障供给,不得克扣。”
皇后深深看了蔺景然一眼:“颖妃前日提点冰例之事,做得很好,及时避免了宫人生怨。”
蔺景然微微欠身:“娘娘过誉了。臣妾不过是见不得底下人受苦,顺嘴一提。酷暑难熬,些许冰块,于娘娘是恩典,于宫人却是活命的指望。”
贤妃笑道:“皇后娘娘最是体恤了。臣妾宫里的冰都用不完呢,还分了些给几个位份低的妹妹。”眼底却闪过一丝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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