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习部的情况,与巡查部、天工坊颇有些不同,人员鱼龙混杂,成分复杂。”
吴升目光微动,露出询问之色。
赵分信叹了口气,解释道:“想必你也知晓,这天下从不乏才智高绝却心术不正、犯下大恶之辈。”
“其中有些人,天赋卓绝,见识广博,就这么一刀杀了,未免可惜。”
吴升静静听着,心中已隐约有所猜测。
赵分信继续道:“因此,对于部分罪不至立即处死、或其掌握的知识有特殊价值的重犯。”
“镇玄司有时会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他们会经过镇魔狱的特殊……嗯,劝导,自愿选择配合。”
“随后,其一身修为会被尽数废去,进行无害化处理。”
“如同,嗯,如同阉割了的牲口,虽失了凶性,但脑子里的东西还在。”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冰冷的现实感:“这些人在被严密监控下,送入观星阁,尤其是研习部这类需要渊博知识但不需要武力的部门。”
“从事功法整理、修复、乃至根据要求创造特定功法的文书工作。”
“以此赎罪,换取一条生路,苟活余生。”
“然而。”
赵分信语气加重,“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他们此生都处于戴罪之身,被严格限制自由,终身不得离开观星阁特定区域。”
“心中积郁的怨恨、不甘、乃至扭曲的心态,可想而知。”
“这些人,就像宫里的太监,身体残缺,心思往往也变得异于常人,乖张偏激者大有人在。”
他看向吴升,郑重告诫,“据我所知,研习部中,约有三成左右的人员,属于此类戴罪立功者。”
“皆曾是手上沾满血腥、犯下过大案要案之徒。”
“你真的去了那里后,可与他们进行必要的工作交流,但切记保持距离,莫要深交,更不可轻信其言。他们心中成王败寇的念头根深蒂固,表面服从,内心如何想,无人可知。”
吴升听完,心中了然。
原来如此。
这是一种极其现实,甚至有些冷酷的废物利用。
让这些本该伏法的恶徒,用他们残存的学识为镇玄司服务,直至生命终结。
对于镇玄司而言,这无疑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对于这些囚徒而言,则是屈辱却唯一的生路,这种环境下,的确容易滋生各种阴暗心理。
他明白赵分信这是出于关心才特意提醒,便点头应道:“多谢赵巡查提点,晚辈明白。此去只为阅览功法,精进自身,不会与部内人员有过多瓜葛。功法修复之事,亦会独自进行。”
赵分信见吴升听得进去,神色沉稳,并无年少气盛的轻忽之意,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你心中有数便好,走吧,侯长津那老家伙,怕是已经等急了。”
……
吴升并非第一次踏入观星阁,他曾在叙文县借阅过典籍。
眼下从云端俯瞰,碧波郡的观星阁并非想象中孤高耸立的塔楼,而是一片依山傍水、规模宏大的山庄式建筑群。
白墙灰瓦,飞檐翘角,建筑风格融合了古典雅致与某种奇特的实用性,布局看似随意,实则暗合星辰轨迹与地脉走向,形成一种独特的聚灵敛气之势。
不同的片区承担着不同的职能,彼此之间由一条条宽阔笔直、以青石板铺就的大路连接。
道路两旁,是生长了不知几百年的参天古树,枝繁叶茂,绿意盎然,为这片充满智慧之地投下宁静的荫蔽。
行走其间,能感受到一种与镇玄司巡查部或天工坊截然不同的氛围。
少了几分杀伐锐气,多了几分沉静与内敛。
往来之人,无论年纪长幼,步履大多从容,眼神中透着的是一种经年累月思考沉淀下来的聪颖与敏锐,仿佛能洞悉事物表象下的本质。
这里听不到练武场的呼喝,也少见炼器坊的铿锵,更多的是书房内的静默,或三两好友针对某个难题的低语争辩。
可以说,镇玄司体系内许多重大行动的决策依据、妖魔动向的分析、乃至对未来的战略推演,其最初的蓝图和核心判断,往往都诞生于此地,观星阁,是镇玄司当之无愧的智囊核心。
在赵分信的引领下,吴升来到了标注为“功法研习部”的区域。
与外部传统的山庄风格不同,研习部的主建筑显得颇为现代且实用。
那是一栋四四方方、线条简洁的巨型多层建筑,外观有些类似放大了无数倍的公寓楼,但材质非凡,隐隐有灵光流转,显然布有强大的防护阵法。
建筑外侧爬满了茂密的灵藤,类似爬山虎,但叶片在阳光下闪烁着碧玉般的光泽,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
这栋建筑的规模极大,仅面向主路的一侧,供人员进出的门户就一字排开,多达十六个,可见其内部人员之多,流量之大。
吴升和赵分信从第八号门进入,内部是宽敞明亮、灯火通明的大厅,人来人往,却秩序井然,大多行色匆匆,抱着厚厚的卷宗或奇特的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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