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所来走到她身边:“美不应该被囚禁,我明白。但我认为,真正强大的美,是能够经受目光的注视而不变质的。”
她们沉默地站了一会儿,阳光透过高窗,在空荡的厂房中投下光柱,尘埃在光中飞舞,如同微型的桃花雨。
“下个月,我要去兰溪镇。”兰溪突然说,“镇上要恢复桃花节,邀请我回去帮忙。”
顾所来感到心跳加速:“你很久没回去了?”
“从母亲去世后,就再没回去过。”兰溪的声音很轻,“二十年了。”
“需要人陪你吗?”
兰溪转头看她,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你有你的新生活,你的展览。”
“展览可以等,”顾所来说,“有些事,一等就是一辈子。”
这句话悬在她们之间,带着意想不到的重量。顾所来想起祖母和溪月,想起那些错过的时光,想起人生中无数个“如果当时”。
兰溪最终点了点头:“如果你有时间。”
“我有。”顾所来微笑,“毕竟,我现在是自己的老板了。”
离开前,顾所来注意到工作台上放着一本新笔记本,封面上写着“新项目”三个字。
“你在计划什么新作品吗?”她问。
兰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轻摇头:“还不确定,只是一个想法。”
顾所来没有追问。她知道,有些创意如同初生的嫩芽,需要时间和空间才能生长。
回程的路上,她想着那个名叫桃花的小女孩,想着即将到来的兰溪镇之行,想着她正在策划的《三日》展览。所有线索似乎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回归本源,寻找初心。
在等红灯的间隙,她拿出手机,订了两张去兰溪镇的车票。
当晚,在新工作室里,她修改了展览方案。新的标题是——《却顾所来径》。
简介只有一句话:“所有前行,都是为了更好地回归。”
她打开邮箱,开始写一封邀请信,收件人是兰溪。内容很简单,邀请她作为特邀艺术家参与展览,展示形式完全由她决定——哪怕只是一张照片,一段文字,或者一个空无一物的空间。
发送之前,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添加了附件:那张五岁小女孩站在桃树下的照片。
在邮件正文的最后,她写道:“美不拒绝被注视,正如爱不害怕被知晓。”
关上电脑,夜已深沉。顾所来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的半轮月亮,忽然明白了祖母每年奔赴那“三日之约”的心情——
有些奔赴,不为结果,只为过程本身。
就像桃花明知三日后将凋谢,依然在春日里热烈绽放。
就像溪水明知将汇入大海不复返,依然在山间欢快奔流。
就像明知会离别,依然选择相遇。
她在心中默默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小表妹说:无论你在哪里,愿你如你的名字,如桃花般绚烂,哪怕只有三日。
而此刻,对她而言,三日已足够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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