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太重了,是不是?”她看着那火苗,声音近似蛊惑,“记忆,情感,求而不得的痛苦……背着它们,路都走不动。”
火苗跳跃着,舔舐着空气。
“烧掉它们,”她抬起眼,直视我,那眼神具有某种可怕的穿透力,“看着它们变成烟,变成灰,被风吹走。然后……你就自由了。烧掉,才是真正地占有它们的精髓,让它们以最纯粹的方式,成为你的一部分。”
她的逻辑扭曲而冰冷,却像一把锈钝的刀子,在我塞满痛苦和混乱的脑子里慢慢旋拧。威士忌的辛辣冲上喉咙。
“试试看。”她把打火机轻轻放在我剧烈颤抖的掌心,金属外壳还残留着一丝诡异的温凉。“从最让你痛苦的那样开始。你会感觉好得多。”
我的视线模糊了,眼前只有那簇跳跃的火,和她那张完美却毫无生气的脸。林晚的脸在火焰后面晃动,笑着的,生气的,专注画画的……最后都扭曲成一片空白。
最痛苦的是什么?
是找不到她。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这种悬在半空、被一点点凌迟的未知。
我猛地攥紧了打火机,金属的棱角硌痛了掌心。
苏芮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弯了一下,像一个精心设计的程序终于得到了预期的反馈。她优雅地转身:“跟我来。有些……练习的素材,你可能需要。”
我像个被线牵引的木偶,跟着她穿过空旷的主厅,走向一扇我之前没注意到的、隐蔽的侧门。门无声滑开。
里面是一个更大的房间,没有窗户,空气里有种奇怪的、混杂着塑料和尘埃的闷浊气味。然后,我看见了。
它们堆在房间最靠里的角落,像一片怪诞的、缩微的废墟。几十个,或许上百个。用廉价塑料板和透明胶带粗糙搭建起来的、半人高的小棚子。就是那种路边随处可见的、菜农用来遮风挡雨的简陋塑料棚。每一个的形状都略有不同,歪歪扭扭,寒酸,脆弱,在这间极尽奢华冰冷的空间里,显得无比突兀和骇人。
它们无声地挤在一起,像一片被凝固的、绝望的呼喊。
我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
苏芮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平静得像在介绍画廊的藏品:“很美,不是吗?这种毫无意义的挣扎,这种脆弱不堪的庇护所……一种极致残酷的无用之美。我收集它们。”
无用之美。
林晚。她曾经在信里,邮件里,兴奋地跟我讨论这个概念,说苏芮小姐如何欣赏她画里那种“对无用之美的捕捉”。她说苏芮懂她。
电光石火间,我眼前闪过林晚失踪前最后一封邮件,当时我觉得是她艺术家的呓语,没有看懂,也没有深究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她剥下那些‘无用之美’的外壳,里面是……还在呼吸的……”
我当时以为她在比喻画作。
冰冷的恐惧像一条毒蛇,骤然缠紧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我猛地扭头看苏芮,她正用一种近乎迷恋的、贪婪的目光注视着那片塑料棚,仿佛在欣赏一件件绝世珍宝。
还在呼吸的……
外壳……
剥下……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离我最近的一个塑料棚。那粗糙的接缝处,似乎勾连着几根纤细的、卷曲的毛发——和林晚的发色一模一样。旁边那个,透明塑料棚壁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暗红色污渍,像干涸的……
我的大脑拒绝理解。
但我的手,那只握着打火机的手,却自己动了起来。
它不再颤抖。
咔哒。
火苗再次燃起,比上一次更高,更稳,更灼热。映着苏芮骤然转回头、第一次出现细微裂痕的表情,也映着这片冰冷坟墓里廉价塑料扭曲的反光。
我看着她,看着这片她引以为傲的、收藏着“无用之美”本质的角落。
火焰猛地吻上干燥脆弱的塑料。
轰——
炽烈的光焰骤然腾起,扭曲膨胀,如同活物般瞬间吞没了最前方的那个棚子。透明的塑料在高温下剧烈地卷曲、发黑、滴落,发出刺鼻的、令人作呕的焦臭。巨大的火舌贪婪地舔舐向上,疯狂地蔓延,眨眼间就连成一片暴烈燃烧的墙壁,将那片阴森的角落变成灼热的地狱入口。
热浪扑面而来,灼烫着我的皮肤和眼球,巨大的爆裂声和燃烧的咆哮充斥着耳膜。
在这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漫天卷地的火光中,世界却仿佛在我眼前裂开了一条冰冷的缝隙。林晚邮件里那些破碎的、被我一直误解的词语,此刻被这地狱之火重新锻造,焊接成一段完整而恐怖的真相,尖啸着刺入我的脑髓——
她痴迷的不是美。
是燃烧。
她收集的不是模型。
是“活着”的证明,是那些在无用中挣扎、最终被她剥离、凝固、占有的生命精髓。塑料棚……只是最后的外壳。林晚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所以林晚也成了其中之一。
我的火焰在烧。
烧掉这精美绝伦的囚笼,烧掉这冷酷残忍的占有,烧掉这令人窒息的无用之美。
火光疯狂扭动,映照出苏芮的脸。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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